推開病房門時,消毒水的氣味混著儀器嗡鳴撲麵而來。太姥姥躺在病床上,蒼白的臉陷在枕頭裡,鼻間插著氧氣管,手腕上的留置針貼著醫用膠布,像隻褪色的蝴蝶。奶奶踉蹌著撲到床邊,枯瘦的手輕輕覆上老人冰涼的手背:"娘,我回來了......"沙啞的嗓音帶著哭腔,在寂靜的病房裡激起細微的回響。
心電監護儀規律的"滴答"聲中,太姥姥緊閉的眼皮突然顫動了一下。奶奶瞬間屏住呼吸,將耳朵湊近老人唇邊。"三丫頭......"微弱的氣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,奶奶猛地捂住嘴,眼淚撲簌簌砸在被單上。守在床邊的大舅爺紅著眼眶說:"娘昏迷三天了,聽到你的聲音才醒過來。"
此後的日子裡,奶奶像棵倔強的老樹紮根在病房。天不亮就去醫院食堂打小米粥,用調羹一點點吹涼,再小心翼翼地喂進太姥姥嘴裡;夜裡搬把折疊椅守在床邊,聽見老人輕微的響動就立刻起身查看。
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麵投下斑駁光影,照見奶奶給太姥姥梳頭的身影。銀白與雪白的發絲纏繞在一起,梳子劃過發間的沙沙聲裡,太姥姥漸漸能靠著床頭說話。"咱們家的孩子,都該在眼皮子底下......"老人顫巍巍拉住奶奶的手,窗外的玉蘭樹正抽出新芽,將細碎的光斑灑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。在奶奶日夜不離的照料下,太姥姥蒼白的臉頰終於泛起血色,監護儀的曲線也變得平穩而有力。
這天傍晚,我和媽媽踩著路燈昏黃的光暈剛邁進出租屋,就瞧見奶奶板著那張布滿皺紋的臉,像尊沉默的雕塑般坐在家門口。她的眉頭擰成深深的川字,嘴角抿得緊緊的,渾濁的眼睛裡翻湧著難以掩飾的怒意。
我心裡"咯噔"一下,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,雙手小心翼翼地攙住奶奶冰涼的胳膊,半蹲下身子關切地問道:"奶奶你怎麼來了?太姥姥出院了嗎?"
奶奶卻像沒聽見我的話似的,猛地甩開我的手,布滿老年斑的手指氣得微微發顫:"臭小子,我問你,你爸呢?怎麼不在家?還是沒聽我的話又出去瞎跑了?"她的聲音尖銳又帶著幾分痛心,在寂靜的小院裡格外刺耳,引得鄰居出來觀望。
我爸想乾啥那是我能阻攔的住的,於是扭頭看向身後的媽媽,用下巴朝奶奶示意。媽媽剛張口說了個"媽......",就被奶奶劈頭蓋臉地打斷了:"英子,你們是夫妻,沐平為你做的都是應該的,你不要總覺得虧欠他什麼好嗎?"奶奶說著,重重歎了口氣,眼底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,"唉,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也不想管了,沐平不是做生意的料,你好自為之吧!隻要你們不要再拿臭小子掙得錢還賬就行了,我今天過來有事通知你們。臭小子,能聯係上你爸嗎?"
我趕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,手指快速按下熟悉的號碼:"奶奶,能,我爸剛買了一個二手手機。"電話剛接通,爸爸那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就從聽筒裡傳了出來:"小兔崽子你最好有事?"
"臭小子是小兔崽子你是啥?大兔崽子嗎?"奶奶眼疾手快,一把奪過手機,氣得聲音都在發抖。
我站在一旁,看著奶奶氣鼓鼓的樣子,又聽著電話裡爸爸瞬間變得諂媚討好的聲音,強忍著笑意憋紅了臉。隻聽爸爸小心翼翼地問道:"媽,我姥姥出院了?"
奶奶無力地垂下肩膀,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憊和無奈,重重地歎了口氣:"唉,楊沐平這兩年你賠多少錢了?怎麼不長記性還出去瞎折騰啊?"
"媽,我......"爸爸剛想辯解,就被奶奶煩躁地打斷:"算了,算了彆跟我解釋了,你也四十的人了啥不懂?你好自為之吧!我是來通知你一聲,我和你爸也要過來定居了,沒彆的事情。"
"為啥?"爸爸疑惑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。
奶奶望著遠處漸暗的天色,眼神裡滿是追憶和感慨:"你說為啥?我二十二歲就跟著你爸出去了,在外麵漂泊了大半輩子,我難道就不想守在你姥姥身邊儘儘孝嗎?"她的聲音漸漸哽咽,粗糙的手掌輕輕抹了抹眼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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