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於大爺大娘和大姑大姑父，都有公務在身，隻在家裡留宿了一夜就要返程。老爸老媽特意從縣裡叫來出租車，車門開合間，大娘忽然攥住老媽的手，眼角笑出細密的皺紋："弟妹啊，我打心眼裡羨慕你！瞧瞧咱爸媽，愣是把你兩個兒子雕琢成了璞玉。"她語氣陡然低落，望著遠處若有所思，"當初就該咬咬牙，把楊楠和楊傳西送來吃點苦頭，托付給小姨，兩個孩子都被寵得沒了分寸，雖說不闖禍了，可整日遊手好閒，實在讓人費心啊......！"
這番話如同一枚石子，在我心中激起千層浪。腦海中浮現出七十歲的爺爺奶奶佝僂著背，在工廠裡日夜操勞的畫麵。大爺一家的車影剛消失在村口，我便心急如焚地催促父母返程。老爸老媽本想多住幾日，享受闔家團圓的溫馨，可聽我言辭懇切、句句在理，終究還是帶著弟弟傳北，踏上了回山東的歸途。
父母離開這天，恰好是我與劉歡頌新婚的第三天。按當地風俗，這是新人回門的良辰吉日。結婚當日，劉歡頌的兩位姑姑笑語盈盈，約定要在回門時擺上豐盛家宴，共享天倫之樂。我和歡頌精心采買了琳琅滿目的禮物，有精巧的手工藝品，也有滋補的營養品，滿心期待著與表弟妹們歡聚一堂。
推開嶽父家的房門，一股壓抑的氛圍撲麵而來。屋內光線昏暗，隻見嶽母孤零零地蜷縮在炕上，淚水在布滿皺紋的臉上肆意流淌，如同決堤的河流。炕桌上擺著三盤寡淡的青菜，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蕭瑟。經曆過婚禮上那場鬨劇的劉歡頌，此刻已變得格外堅強。她輕輕坐到嶽母身旁，聲音溫柔卻帶著一絲不安："媽，出什麼事了？我哥呢？"
嶽母顫抖著嘴唇，泣不成聲："你哥走了......把地全承包出去，跟著朋友去外地打工了。"她深吸一口氣，繼續哽咽道，"你奶奶聽說後，帶著你大姑、老姑兩家人，氣勢洶洶地闖進來，把我做好的菜全端走了，說"這麼好的菜給我們吃白瞎了"，轉身就去了你小舅爺家......"
劉歡頌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，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："她倒忘得乾淨，這一年來是誰不準她進門的？給點甜頭就又巴巴湊上去了？我哥沒留下什麼話嗎？"嶽母顫巍巍地摸出一個老舊的錄音機，遞到劉歡頌麵前："你自己聽聽吧......"
劉歡頌麵無表情地按下播放鍵，沙啞的男聲從錄音機裡緩緩流出，帶著無儘的悔恨與無奈："小妹，對不住啊......是哥太自私，一心隻想逃離這裡，卻沒考慮你的感受，親手毀了你的婚禮。"短暫的沉默後，傳來一聲苦澀的輕笑，"我知道你肯定在心裡罵我是個懦夫。可我真的放不下王紅霞，原以為時間能衝淡一切，直到看見她抱著孩子的背影，才明白這份感情早已刻進骨子裡。"
聲音漸漸哽咽："還有奶奶......我們對她的感情不同，我從小在她身邊長大，可一想起是她拆散我和紅霞，我的怒火就不受控製。發完脾氣，看著她滿頭白發、滿臉無助，又恨透了自己......再待下去，我怕是真要瘋了。"最後是帶著哭腔的懇求，"原諒哥的懦弱吧！爸的眼光不錯，楊傳東是個可靠的人，會好好照顧你的。替我照顧好媽，彆來找我，換了號碼一定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......等哥混出個模樣，一定好好補償你......"
錄音機"哢嗒"一聲停止轉動，屋內陷入死寂。情之一字，最是傷人。誰能料到，劉立飛在經曆十五年放浪形骸的生活後，才終於從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中掙脫出來。而王紅霞同樣不好受，在懊悔愧疚中，度過了漫長的十五年，直到劉立飛成家生子，才真正回歸家庭過上屬於自己的快樂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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