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軍瞧出老媽是真動了真氣，臉漲得通紅，眼神裡滿是不容置喙的怒火，他再也不敢說半句頂撞的話，索性死死抱著一旁落了層薄灰的電冰箱不撒手，像塊生了根的頑石，任由我們劈頭蓋臉地打罵，硬是咬著牙沒還一句嘴。
老爸見狀，連忙快步走到老媽麵前，聲音裡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勸和：“英姐，算了吧！跟這種油鹽不進的無賴置氣，純屬白費力氣啊！咱們還是先回家，跟爸合計合計，趕緊往回趕吧？下葬的時候咱們沒在跟前，可不能再趕不上頭七了，那成何體統？”
一家人圍坐在客廳裡，七嘴八舌地商議了半天。工廠裡一大攤子事離不了我坐鎮，實在走不開；焦熙悅眼看就到了預產期，奶奶得留在家照顧她，也沒法跟著回去。最後一合計，敲定讓爺爺和老爸老媽三人結伴回去一趟。
不知道究竟是為啥，自老爸老媽回去後，家裡那邊的情況，他們是半個字都不肯提，就連向來藏不住話的爺爺，也守口如瓶。按說爺爺不可能不跟奶奶念叨，我旁敲側擊地想從奶奶嘴裡套點話，沒想到奶奶竟也像被人下了封口令似的，硬是閉口不談。還是關婷舅媽想念念東，跟孩子視頻聊天時，我在一旁跟她閒聊，才從舅媽無意間的話語裡，拚湊出老爸老媽回去後發生的那些事。
原來，老媽回去後，立馬找來了老姨和二姨，三姐妹湊到一塊兒，逮著吳城就是一頓結結實實的揍，邊打邊罵他沒良心，還放狠話要把他攆出吳家老宅。她們商量著，姥爺留下的那點遺產，姐妹三人平分，姥姥往後也由她們仨共同贍養。其實姥爺留下的遺產真不算多，就隻有吳城現在住著的那棟老房子，按當時的市價算，也就六萬多塊錢，這點錢要用來贍養姥姥，顯然是遠遠不夠的。吳城卻一口答應得痛快，當場就嚷嚷著要去村委做公證，生怕這便宜占不著。
可姥姥說什麼也不願意。晚年的姥姥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糊裡糊塗的老太太，她心裡跟明鏡似的，知道自己虧欠女兒們太多，說啥也不想再給她們添麻煩。再加上她總覺得吳城能變成今天這副模樣，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，非要用餘生守在吳城跟前，一點點督促他改掉那些壞毛病。吳城心裡一百個不情願，可他手裡那點存款全是姥姥姥爺當年一分一分幫他攢下的，姥姥撂下狠話，說他不答應，就把存款分走一半，他這才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。為了不讓吳城再在歪路上錯下去，姥姥拉著在場的所有人，求他們隱瞞那天發生的事，就連對爺爺，她都差點跪下去哀求。
姥姥這個選擇，讓她往後受了不少罪。要不是老媽她們姐妹仨每年都給姥姥寄去幾千塊贍養費，姥姥在吳城身邊的日子，恐怕連古時候大戶人家的奴隸都不如。直到後來，吳城和姥姥一起來到我們身邊，有我和傳北護著，姥姥的日子才稍稍好過些。尤其是傳北，在大城市職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，早就練出了一副殺伐果斷、甚至稱得上心狠手辣的性子，當然，他對自己家人從不這樣。要是讓傳北知道吳城敢虐待姥姥，那是真能往死裡收拾他。
再後來，吳城的親媽又被野男人再次拋棄，走投無路之下又回到了吳城身邊。這下，吳城心裡的怒火總算有了發泄的地方，全都轉移到了他親媽身上，姥姥的日子這才勉強過得像個人樣。
在我看來，吳城是真不是個東西。他經常把親媽鎖在一間小屋裡，動輒幾天不給吃喝，喝了點酒更是像瘋了似的，對親媽拳打腳踢。我那個沒人性的舅舅，就更彆指望了，他對這個跟過好幾個男人的前妻，向來沒半點心疼，不幫著吳城一起虐待，就已經算是天大的“仁慈”了。雖說我打心眼兒裡覺得吳城不是東西，但礙於自己的立場，能做到不在旁邊火上澆油就不錯了，又怎麼可能出麵製止他？隻要姥姥能不受氣，其他的事，我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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