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岩市第二監獄的探視室彌漫著消毒水與陳舊木料混合的氣味。柳蘭隔著防彈玻璃，看著對麵穿著囚服的王東海——昔日紅光滿麵的城建局長如今鬢角斑白，指甲縫裡還殘留著勞動改造的泥垢。
“王局長，”柳蘭將保溫杯推到窗邊，杯底沉著幾片龍井，“三年前你落馬時，有筆2000萬的工程款流向不明，審計報告裡標注‘用於海外投資’，但收款方‘維爾京群島星華貿易’根本是個空殼。”
王東海渾濁的眼睛猛地一縮，乾裂的嘴唇翕動：“柳市長……你查這個乾什麼？”
“因為有人想讓它永遠成謎。”柳蘭指尖叩擊著桌麵，“陸威當年以‘招商引資顧問’名義，幫你簽了那份海外投資協議，還介紹了星華貿易的‘負責人’。現在他逼得太緊，你就不想給自己留條後路？”
窗外突然響起警笛聲，王東海渾身一顫，茶水從杯口濺出。柳蘭知道，這是青岩市公安局長章劍安排的“意外”——十分鐘前，陸威派來的人剛在監獄外被交警攔下，理由是“違規改裝車輛”。
“他答應過我，隻要扛過三年，就幫我辦保外就醫……”王東海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，“那筆錢……其實進了陸威在香港的賬戶，用的是他情婦蘇曼麗的名字。星華貿易的印章，是他讓苟棟找刻章店偽造的……”
柳蘭瞳孔驟縮，剛想追問細節，探視室的鐵門突然被推開。獄警神色緊張地走進來：“柳市長，省監獄管理局來電話，說您的探視申請存在程序不合規，需要立刻終止。”
透過鐵窗，柳蘭看見遠處停車場上，苟棟正陪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與獄警交涉。她將一張紙條飛快推給王東海，上麵用鉛筆寫著：“蘇曼麗在青岩市立醫院婦產科有個私生子，出生證明父親欄空缺。”
回到車上，柳蘭立刻撥通蕭風的電話：“王東海鬆口了，香港賬戶和蘇曼麗是關鍵。但陸威已經察覺到我們在查，剛才派人攪黃了探視。”
“我這邊也有情況。”蕭風的聲音從聽筒傳來，背景是靈武縣紀委辦公室的鍵盤聲，“葉靜雯的視頻確實上傳了雲端，但陸威動用關係刪了幾個主要平台的備份。不過他沒想到，葉靜雯留了一手——她把原始文件加密發給了《隴西風紀》的匿名郵箱。”
柳蘭揉了揉眉心：“陸威現在像瘋狗一樣，昨天他讓人給我辦公室送了黑玫瑰，今天又去英才中學‘視察’，點名要聽葉靜雯的課。”
“他在逼我們出牌。”蕭風頓了頓，“鐵梅剛查到，陸威今晚要去‘金海灣’會所見一個從京城來的‘投資人’。你還記得李總說的‘京城葉家’嗎？我懷疑這個投資人跟葉家有關聯。”
夜幕下的金海灣會所燈火輝煌，陸威斜靠在按摩椅上，任由技師捏著腫脹的太陽穴。苟棟端著參茶走進來，低聲道：“陸書記，京城來的趙先生到了，在頂樓vip室等您。”
推開雕花木門，煙霧繚繞中坐著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，腳邊蹲著隻毛發油亮的杜賓犬。趙先生指間夾著根細長的雪茄，吐煙圈的姿勢與陸威如出一轍：“陸書記，聽說你在隴西遇到點麻煩？”
“疥癬之疾。”陸威拿起桌上的茅台，給自己倒了滿杯，“不過蕭風那小子不識抬舉，還有個叫葉靜雯的女老師，居然敢潑我酒，還踢了我一腳，此仇不報非君子！”
陸威一邊喝酒，一邊惡狠狠地說，那聲音就像來自地獄幽靈，讓人瘮得慌。
趙先生撫摸著杜賓犬的耳朵，嘴角勾起冷笑：“葉家那丫頭從小被寵壞了，不過她爺爺當年在中紀委乾過，有點人脈。倒是那個柳蘭，在青岩市查王東海的舊賬，怕是想斷你的後路。”
陸威猛地坐直身體：“趙先生也知道王東海的事？”
“在京城混，總得知道些地方上的‘趣事’。”趙先生將雪茄按滅在水晶煙灰缸裡，“我這次來，是想跟你談筆‘生意’。青岩開發區那塊地，你幫我拿下，我幫你把蕭風和柳蘭的‘黑料’捅到中央巡視組去。至於那個葉靜雯……”他打了個響指，杜賓犬立刻發出低沉的咆哮，“有的是辦法讓她閉嘴。”
陸威眼中閃過一絲猶豫，但想到醫院檢查單上“可能影響生育功能”的字樣，恨意瞬間淹沒了理智：“好！隻要能搞掉蕭風，青岩的地我幫你搞定！不過醜話說在前頭，葉靜雯必須‘乾乾淨淨’地消失，不能留任何尾巴。”
趙先生笑著站起身，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：“這是‘合作協議’，簽了字，明天就會有巡視組的‘老朋友’給隴西市委打電話。”
就在陸威拿起鋼筆的瞬間，vip室的門被“砰”地撞開。市公安局副局長鐵梅帶著特警衝了進來，槍口直指趙先生：“趙建明！你因涉嫌組織黑社會性質組織、行賄罪，被依法逮捕！”
陸威嚇得鋼筆掉在地上，看著趙先生被戴上手銬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尖叫：“你們憑什麼抓我？我是市委書記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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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陸書記彆急。”鐵梅撿起地上的合作協議，慢條斯理地說，“省紀委剛下的通知，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，現在要接受組織調查。我當然無權逮捕你，但是他們有權帶走你。”她打了個手勢，兩名省紀委工作人員走進來，將封條貼在陸威麵前的茅台酒瓶上。
與此同時，英才中學的教師宿舍裡，葉靜雯正在整理教案。窗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，她警惕地從貓眼裡望去，隻見柳蘭抱著個保溫桶站在門外。
“柳市長？這麼晚了……”葉靜雯打開門，看見柳蘭袖口沾著泥土，“你這是去哪了？”
柳蘭將保溫桶放在桌上，裡麵是熱氣騰騰的小米粥：“去監獄看了個人。”她從包裡拿出個u盤，“王東海交代的證據都在這裡，包括陸威轉移贓款的銀行流水和蘇曼麗的親子鑒定。”
葉靜雯接過u盤，手指有些發抖：“剛才蕭風打電話，說陸威在會所被抓了。”
“抓他隻是開始。”柳蘭走到窗邊，望著遠處隴西市委大樓逐漸熄滅的燈光，“趙建明背後的勢力還沒完全浮出水麵，青岩開發區的項目也得重新審計。不過至少……”她轉過身，對葉靜雯露出一抹疲憊卻欣慰的笑，“你不用再擔心有人往你辦公桌上放黑玫瑰了。”
淩晨三點，蕭風站在靈武縣紀委辦公室的窗前，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。辦公桌上攤著兩份文件：一份是趙建明團夥的犯罪證據，另一份是陸威案的初步調查報告。手機突然震動，是柳蘭發來的微信，隻有三個字：“天亮了。”
他回複了個“嗯”，刪掉對話框裡那句“注意安全”。因為他知道，當第一縷陽光照進隴西市時，那些在黑暗中滋生的陰謀與欲望，終將在法治的陽光下無所遁形。而屬於這片土地的真正春天，才剛剛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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