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嵩捏著手機的指節泛白，聽筒裡郭成明哭喪的聲音像根針，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。新來的政法委書記赫軍像塊鐵板，硬生生擋在蕭風和李仙兒身前，市局的人幾次想“請”李仙兒去“配合調查”，都被赫軍以“保護證人”為由堵了回來。更讓他心驚的是，網上“李仙兒實名舉報”的詞條像野草瘋長，隴北公安包庇黑惡勢力的話題閱讀量突破八千萬，連省報都開始隱晦提及“政法係統公信力危機”。
“廢物！全是廢物！”李嵩猛地將手機砸在辦公桌上，屏幕瞬間裂成蛛網。他盯著桌角李萬庫的畢業照——兒子穿著學士服笑得燦爛，那是他半生鑽營最得意的“作品”。可現在，這件“作品”成了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。
孟令軒的電話還在耳邊回響：“該放棄就放棄吧，彆把自己折進去了。”這話像一把鈍刀，慢慢割著他的血肉。他不是沒想過讓李仙兒“消失”，甚至動過買凶的念頭，但赫軍不知從哪調來的特勤人員24小時守著李仙兒下榻的酒店，市局的人根本近不了身。蕭風更是個變數，那天在審訊室他徒手製服王誌峰的狠戾勁兒，讓李嵩想起了某些傳聞裡“特殊部門”的做派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秘書敲門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，“李市長，孟市長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。”
李嵩深吸一口氣，鏡子裡的男人兩鬢已見斑白，眼底布滿血絲。他扯了扯領帶，推開孟令軒辦公室的門時，正看見對方將一份文件推到桌沿——標題赫然是《關於對虹橋派出所副所長狄仁義涉嫌濫用職權、包庇犯罪的立案調查決定》。
“老李，看看吧。”孟令軒靠在椅背上，指尖敲了敲文件，“省廳督導組下午就到，輿情不能再拖了。”他麵前的煙灰缸裡堆著半缸煙蒂，顯然也剛經曆過一場權衡。
李嵩的目光落在文件末尾“建議移送司法機關”的黑體字上，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。狄仁義是他親手提拔的“心腹”，這些年替他處理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，如今卻要第一個被推出去。
“還有這個。”孟令軒又抽出一份打印件，上麵是李萬庫醉駕撞人、事後找人頂包的證據鏈——行車記錄儀複原影像、目擊者證詞、甚至還有他威脅受害者家屬的錄音。“薛書記剛從省委回來，元書記放話了，必須有人‘主動擔責’。”
“主動擔責？”李嵩的聲音陡然拔高，“萬庫是我唯一的兒子！他才二十四歲！”
“二十四歲就能醉駕撞人後讓司機頂罪，就能指使狄仁義打壓舉報人？”孟令軒猛地提高音量，“李嵩你清醒點！現在不是護犢子的時候！你想讓我們整個班子給你兒子陪葬嗎？”
他猛地起身，走到李嵩麵前，壓低聲音卻字字如刀，“你以為赫軍真隻是政法委書記？他袖口那隻表，是當年‘雷霆行動’的戰利品，全省隻有三個人有資格戴！你惹的人，根本不是我們能碰的！”
李嵩如遭雷擊，踉蹌著後退半步。“雷霆行動”是五年前公安部代號，專門清剿跨境犯罪網絡，據說行動總指揮是位背景極深的“大人物”——難道蕭風……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窗外的陽光刺眼，卻照不進李嵩冰冷的心底。他想起昨晚李萬庫在電話裡哭嚎：“爸，你救救我，我不想坐牢！”可現在，他連自己都快保不住了。孟令軒遞過來一份早已擬好的講話稿，標題是《關於常務副市長李嵩同誌引咎辭職的申請》。
“你兒子那邊，我會讓媒體報道成‘主動自首、認罪態度良好’，判得輕一點不是沒可能。”孟令軒的語氣緩和了些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，“狄仁義已經被赫軍的人控製了，他老婆孩子都在我們手上，量他不敢亂說話。你現在唯一能做的，就是簽字，然後讓你兒子‘配合調查’。”
簽字筆在李嵩手裡重若千鈞。他看著講話稿上自己的名字，仿佛看見無數雙眼睛在背後盯著——元仲謀的震怒、薛忠鵬的推諉、孟令軒的冷漠，還有赫軍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。他終於明白，在權力的棋局裡，沒有永遠的棋子，隻有適時的棄子。
“好，我簽。”筆尖落下，墨水在紙上暈開，像一滴凝固的血。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還是個小科長時，也曾對著黨旗宣誓“清正廉潔”，可如今……
三小時後，隴北市新聞發布會現場。
市公安局發言人麵色凝重地宣布：“經調查，虹橋派出所副所長狄仁義涉嫌包庇李萬庫交通肇事案，已被依法刑事拘留；常務副市長李嵩同誌因對家屬管教不嚴，負有領導責任，已向市委遞交辭職申請……”
台下的記者們瘋狂按動快門，鏡頭對準屏幕上狄仁義戴著手銬的照片，以及李嵩辭職的紅頭文件。角落裡，赫軍看著手機裡李仙兒發來的信息——“u盤裡的證據已全部上傳至省廳加密郵箱”，他抬眼望向窗外，夕陽將天空染成血色，而更深的夜色，正在隴北市的權力角落悄然凝聚。
與此同時，市一院vip病房裡，彌胡萊捂著襠部聽完手下彙報，猛地將床頭櫃的花瓶砸得粉碎。“李嵩這個廢物！狄仁義也是個軟蛋！”
他眼中閃過猙獰，抓起手機撥通一個海外號碼，“給我查那個叫蕭風的底細，還有赫軍……我要讓他們知道，得罪我彌家的人，下場是什麼！”
走廊儘頭，蕭風靠在牆上，聽著赫軍低聲彙報：“省廳已成立專案組，孟令軒和薛忠鵬的問題線索正在梳理。李仙兒那邊安排了特警保護，暫時安全。”
蕭風點點頭，手腕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。他看著窗外漸沉的暮色，想起李仙兒手腕上的指痕，眼神冷了下來。這局棋才剛下到中盤，那些隱藏在陰影裡的手，遲早會被一一拽到陽光下。
“告訴專案組，”蕭風的聲音低沉而堅定，“收網的時候，動靜要大一點，彆讓任何一條魚漏了。”
夜色徹底籠罩隴北市，一場更大的風暴，正在醞釀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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