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想到事情進展這麼順利,今晚王鎮惡必死無疑。
王鎮惡渾然不覺,正要與沈、傅入帳,卻聽見身後喧鬨,轉身望去,一名少年前呼後擁地闖進軍營,軍中將士聽得他的名號,竟然無人上前阻攔。
沈田子、傅弘之望見了那少年,心中驚疑不定。
王鎮惡同樣一頭霧水:他怎麼來了。
但眾目睽睽之下,三人還是快步上前,行禮道:“下吏參見府主。”
少年正是劉裕次子,時年十二歲的劉義真。
拜安西將軍,兼雍州、東秦州二州刺史,都督雍、涼、秦三州及司州之河東、河北、平陽三郡諸軍事,領護西戎校尉,封桂陽縣公。
當然,也是王鎮惡所蔑稱的‘十歲小兒。’
王鎮惡、沈田子、傅弘之皆為雜號將軍,但同時也是劉義真的軍府僚屬,王鎮惡為安西司馬,沈田子為安西中兵參軍,傅弘之為西戎司馬、雍州治中從事。
故而三人以下吏自稱,尊稱劉義真為府主。
至於心裡是不是真拿劉義真當府主,也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。
劉義真看著三人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麵前,暗自慶幸:可算趕上了。
他是一名穿越者,來到這方世界還沒開始享受人生,就從原主的記憶裡得知王鎮惡已經率軍增援劉回堡。
深知沈田子擅殺王鎮惡就會是關中之變的開端,劉義真哪敢逗留,當即點齊了府上有馬的親衛,護著他直奔劉回堡,疾馳上百裡,哪怕有驢車代步,但減震很差,一路上的顛簸也讓劉義真吃儘了苦頭。
有你們可真是我的福氣。
劉義真按下心中的不滿,笑道:“三位無需多禮,請起。”
王鎮惡並不知道劉義真是來救他性命的,起身便急於表達自己的不滿:“府主不在長安,何以來了此地?”
沈田子、傅弘之也緊盯著劉義真,好奇他的來意。
劉義真早就想到了借口:“西虜來勢洶洶,本將寢饋難安,特來詢問三位可有破敵之策。”
“就為此事?!”王鎮惡勃然變色。
沈、傅二人聽說劉義真的目的,一時也無言以對。
劉義真坦然頷首:“不錯。”
王鎮惡很生氣,劉義真這時候跑來前線,不是在給他添亂嘛。
但又沒法發作。
這畢竟是劉裕的兒子,也是東晉在關中名義上的最高軍政長官,雖然王鎮惡輕視這個‘十歲小兒’,但他沒有權力管教劉義真。
打又打不得,罵又罵不得,否則就是以下犯上。
所以,彆看劉義真沒有實權,但他真要犯起強來,王、沈、傅三人都拿他沒有辦法。
曆史上,原主在撤離關中時,軍中攜帶了大量從長安劫掠來的美女、財貨,一日行軍不過十裡。
傅弘之勸說原主輕車簡行,然而不被采納。
明知這樣的速度逃不過夏軍的追擊,可傅弘之既不敢逼迫原主放棄浮財,也沒膽量拋下他獨自逃生,隻能認命,護著原主緩緩後撤,最終在青泥遭到夏軍攔擊。
傅弘之寡不敵眾,力戰被擒,他寧死不降,終因當麵叱罵赫連勃勃而被殺害。
軍府將吏之中,唯有安西長史王修能夠約束劉義真。
劉裕在離開關中前,曾當眾牽著劉義真,將他交到王修的手上,又讓王修自牽兒孫之手,交給自己,以示二人互相托付後嗣。
這就給了王修管教劉義真的名義。
王鎮惡憋了一肚子火,既然不能衝著劉義真發作,就隻能把氣撒到王修的頭上:“府主少不更事,不知前線凶險,王修深受主公信任,為何沒有阻攔!”
如果王修就在跟前,彆說直呼姓名,王鎮惡非得噴他一臉吐沫星子。
劉義真當然沒有征得王修的許可,因為他知道,王修就不可能準許自己離開長安,萬一路上遇了危險,責任誰來擔。
總不能跟王修說自己料定沈田子要殺王鎮惡吧。
這件事在發生之前,誰又會相信沈田子真的失心瘋,隻因私怨,就敢誘殺本方主將。
但是,要想阻止這場內亂,必須由他親至前線,威懾住沈田子、傅弘之。
如果隻是派遣一名使者,隻怕沈、傅二人不會當回事。
劉義真坦言道:“來得匆忙,隻給長史留了口信。”
聽說他是偷跑出來的,王鎮惡並不覺得自己錯怪了王修:連個小孩都看不住,你就是這樣留守後方的?
傅弘之見劉義真神色略顯萎靡,知道他一路顛簸,受了不少的罪,於是提議道:“府主遠來,不如先往營中休憩,待長安來人再作計較。”
說罷,他看向王鎮惡、沈田子,征詢二人的意見。
王鎮惡還在氣頭上,但他也不好現在就把劉義真趕回去。
說到底,對方還是一個未滿十二歲的孩子,身體比不得成年人,這樣來回奔波,身子骨肯定吃不消,萬一落了病根,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。
王鎮惡微微頷首:“就依仲度所言。”
沈田子同樣沒有理由反對,他清楚,因為劉義真的突然出現,至少今晚自己是殺不了王鎮惡了,隻得另找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