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老鴇大步走入場中,指著小乙道:“各位,這燕小乙我認識,乃是平康坊的不良人。到處混吃混喝,此等身份,又如何配沾我家芸兒的香澤?各位說是不是?”
張公子的仆從好友,劉文遠的仆從好友紛紛附和。
剛才還稱讚青玉案詞好的諸人麵露不忿之色,但都惹不起貴公子,沒有吭氣。
小乙的眼睛緊緊盯著張老鴇,嘴唇緊抿,臉色鐵青。
“說什麼?說什麼?”
這時,場中又擠進一個黑衣青年,麵目青稚,一臉誇張,顯得和年齡極不相稱的油膩表情。
正是寧真。
隻見他大步走到小乙麵前,捉住他的手臂,指著張老鴇嗬斥道:“你個老鴇子懂個屁,我們小乙哥英俊瀟灑,詩才蓋世,做不良人也就是暫時進修打磨,將來可是考狀元哩。再說了,哪條律法規定不良人就不能作詩詞?有沒有?大家夥?”
“沒有!”
憋了口氣的秉公群眾大聲道。
還有的說,“莫說不良人,就算罪囚,也做得詩詞。許多絕句都是在人生低落期有感而發。”
眾人紛紛道是啊是啊。
寧真一看這麼多人支持自己,底氣更足,麵向張老鴇森然道:“還是說,你蔑視我不良人?我不良人乃大唐正規辦案機構,隸屬刑部和大理寺,為國儘忠,為民儘責,你一個區區老鴇子,敢蔑視官家,該當何罪?”
這帽子扣得就有點大了!
張老鴇嚇得後退一步,連連擺手否認,最後又急又臊,“好好好,你們愛咋樣咋樣,我不管了!”
頓頓腳,就要離開。
“你等等!”寧真向張老鴇招招手,“你給我過來。”
“我不管了行不行,你、你還要咋樣?”張老鴇麵現哀求之色,但雙腳還是不由自主地走過來。
“你多次對我小乙哥無禮,現在,你向他道歉。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張老鴇磕巴道。
她是翠雲樓的總管事,而翠雲樓又是平康坊最大的幾座青樓之一,她平時自恃認識幾個大人物,不怎麼把小乙這種基層小吏放在眼裡,讓他當眾道歉,她還真有點抹不下麵子。
“你不道歉是吧!”寧真瞪眼,轉向眾人,“剛才大家可都看到了,也都聽到了。她說不良人就不配寫詩詞,還說不良人都是些混吃混喝坑蒙拐騙之徒,是不是?”
“是!”
“對!”
“她就是這樣說的!”
……
眾人都是些看熱鬨不怕事兒大的,再加上都看不慣這張老鴇的勢利眼,對於寧真的碰瓷式栽贓都轟然響應。
“那好,到時候諸位給做個見證。”寧真一抱拳。
眾人再度響應。
張老鴇慌了,此等罪名莫說她一個老鴇,便是朝中大員也不想惹一身騷。連忙拉著寧真的衣袖,“好好好,我道歉,我錯了。求小哥你饒過我老婆子吧!”
“是向他,小乙哥!”寧真冷聲指著小乙道。
“小乙哥,我錯了!”張老鴇低聲道。
寧真低聲道:“聲音太低,我聽不見!”
“小乙哥,我錯了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,饒過我這個狗眼看人低的老婆子罷!”張老鴇對小乙連連作揖。
“你原諒他麼?”寧真看向小乙,認真問。
小乙看也不看張老鴇,神色複雜地看著寧真,眼眶濕潤,忽然使勁抱了寧真一下,又捶了他一拳。
一切,儘在不言中。
“好了,你下去吧!”寧真向張老鴇揮揮手。
又貌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,“人家郎才女貌,關這些閒雜人等什麼事?再說了,樓上這位綠衫姐姐早說了,詩文好壞,評判標準在芸兒姑娘手裡。你說是不是,姐姐?”
說罷,仰頭向樓上翠衫少女問道。
翠衫少年掩口而笑,肩膀一聳一聳,連連點頭。
“你說是不是,這位公子?”
這一句,卻是寧真向張公子發問。
剛才喊“等等”的就是他。
張公子折扇輕搖,冷笑著搖頭,“不是!”
“為何?”寧真表情誇張,一攤手,“難道,你也覺得不良人不配作詩?”
“你莫要拿不良人來嚇我,我又不是沒身家的老鴇子。我也沒有無趣到對各部府衙說三道四,所以你也彆對我使這些無聊伎倆。”
張公子麵色平靜,語氣淡然,“我說的是,今晚芸兒姑娘出題,我等聽得清楚,是讓我等以除夕為題,做詩一首。請問,這位燕小乙做的,是詩否?”
眾人這才想起,剛才翠衫丫鬟所述,確實是要求作詩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