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腦筋急轉,瞥了眼對方那張寫滿了“求知若渴”的清瘦臉龐,心想,對付這種愛鑽牛角尖的讀書人,就得用他們聽不懂的胡話來對付。
最好是那種聽起來高深莫測,實際上狗屁不通的。
林安清了清嗓子,臉上露出一副“不堪其擾又不得不點撥你兩句”的表情,歎了口氣,幽幽說道:
“這位客官,你問我如何自處……嗨,其實都一樣。不瞞你說,現在這世道啊,乾啥都內卷得厲害。大家夥兒爭得頭破血流,一個個跟烏眼雞似的,圖個啥?依我看啊,還不如找個清靜地方躺平算了,活得也能輕鬆點不是?”
“內卷”?“躺平”?
崔瀺握著那隻粗瓷碗的手,指節微微泛白。這兩個詞,如同兩道驚雷,在他心湖中炸開!
“內卷……”他細細咀嚼著這個詞。
一瞬間,他腦海中浮現出山巔修士為了爭奪一縷稀薄靈氣而大打出手,宗門弟子為了一個真傳名額而明爭暗鬥,
王朝之內為了權柄而互相傾軋……種種景象,不正是這“內卷”二字的真實寫照麼!
資源枯竭,功法傳承艱難,大道之路越發擁擠,修士之間早已陷入了無意義的惡性競爭,互相消耗,這不就是“內卷”的極致?
高人此言,竟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當今修行界最大的困局!
而“躺平”……崔瀺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。
這難道是指……避開這大道爭鋒的漩渦,不與世人爭搶那虛無縹緲的機緣,回歸本真,於無為之中靜悟大道?
這……這難道是一種更高明的修行法門?一種在“內卷”時代下,獨善其身,乃至超脫的至高境界?
林安見這書生聽完自己的話,半晌沒有動靜,隻是眼神閃爍,表情變幻不定,以為對方沒聽明白自己這“高深莫測”的胡言亂語,心中暗喜,看來效果不錯。
為了讓對方徹底“知難而退”,他決定再加把火,於是清了清嗓子,繼續,
“你看看,你看看嘛,大家都在爭那些個名額啊,資源啊,把自己搞得焦頭爛額,疲憊不堪,到頭來,爭到了又能如何?還不是一樣要麵對這紛紛擾擾的世道?有時候啊,人呢,格局要打開,眼光要放長遠一點,彆老盯著眼前那點雞毛蒜皮的東西。”
轟隆!!
崔瀺隻覺得自己的道心都在劇烈震顫!
“格局打開”!
高人這四個字,每一個字都重如泰山,狠狠砸在他的心頭!
他崔瀺,自詡智計過人,謀算天下,所圖者,乃是大驪王朝的萬世基業,是他個人在青史之上的赫赫聲名。
但此刻聽聞“格局打開”四字,他猛然驚覺,自己所謀劃的一切,與這位高人所指點的“格局”相比,或許……依舊是太小了!
局限於大驪國師的身份?局限於這北俱蘆洲一隅之地的得失?
高人是在點撥自己,要有更宏大的視野,更長遠的圖謀!
這……這竟然與他內心深處某些秘而不宣、連自己都覺得是癡心妄想的遠大計劃,隱隱不謀而合!難道高人已經看穿了他的一切?
崔瀺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,隻覺得口乾舌燥,看向林安的眼神,已經從最初的探究,變成了近乎虔誠的敬畏。
他微微躬身,語氣比之前更加恭敬了數倍:
“先生……先生所言‘躺平’,是否便是‘打開格局’之前提與根基?若深陷‘內卷’之泥沼,心為形役,又何談‘躺平’以靜心,何談‘打開格局’以觀天下?”
林安一聽,心裡直樂。
嘿,這書呆子還真上道,自己順著我的話說起來了。他哪裡知道什麼前提根基,隨口就答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