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錢三兩就在被封鎖的巷子口不遠處,支起了一個小攤。
一塊破布鋪在地上,上麵整整齊齊地擺著上百個閃著賊光的“盜版法寶”。
攤位旁立著一塊木牌,上書一行大字:“林仙師開光護身符,誠惠一百文!”
路過的百姓起初還隻是好奇,當聽錢三兩唾沫橫飛地講著小石頭死裡逃生、仙人賜寶、片葉可護體的故事後,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。
“真的假的?這玩意兒真能保命?”
“巷子被官兵封了,想求真寶貝也求不著啊!”
“一百文……買個心安也好!”
第一個掏錢的是個給大戶人家采買的仆婦,她兒子淘氣,三天兩頭上房揭瓦,她早就想求個平安符了。
她顫顫巍巍地遞過一百文錢,拿起一個刻著“天地人和”的“紅色至尊版”。
有人帶頭,場麵瞬間失控。
“我要一個!給我來個藍的!”
“紅的還有沒有?我加二十文!”
不過一個時辰,上百個“盜版法寶”被搶購一空。錢三兩賺得盆滿缽滿,當場就跑到王鐵匠那兒,把門檻都快踏破了。
“加量!王哥!有多少打多少!全都要!”
一時間,小小的泥瓶巷外,竟形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火爆市場。
叮叮當當的打鐵聲,老秀才刻字的沙沙聲,還有錢三兩數錢的嘿嘿笑聲,交織成了一首荒誕的交響曲。
而巷子深處,林安正縮在椅子上,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喧鬨聲,一臉納悶。
“今天外麵怎麼跟趕集似的這麼吵?”他問前來送飯的啞仆。
啞仆比劃了半天,大概意思是外麵很多人在買東西,很熱鬨。
林安恍然大悟,隨即歎了口氣,自言自語道:
“看來是官府看這地段不錯,搞了個新集市啊。也好,熱鬨是他們的,我隻要我的清靜……”
泥瓶巷外的喧囂,終於還是傳進了國師耳中。
隻是,下人稟報上來的,並非什麼“仙師開光護身符”,而是“坊間百姓自發仿製仙緣信物,以求心安”。
崔瀺聽罷,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,揮手讓下人退去。
書房內,燭火搖曳,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,映在背後那副堪輿圖上,如同一尊俯瞰山河的鬼魅。
“仿製?”
“凡人隻知其形,豈能得其神髓?先生若是不願,那鐵片便是頑鐵。先生若是願意,一把沙土亦可鎮殺山巔神仙。”
在他看來,巷外那場鬨劇,不過是先生隨手落下的一片樹葉,引得一群螻蟻爭搶罷了,無足輕重。
真正重要的,是那棵樹本身。
他真正在意的,是那位林先生的每一個、哪怕是最不經意的舉動。
“傳李聞。”崔瀺輕聲道。
門外陰影裡,一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悄然無聲地滑入書房,單膝跪地,頭顱低垂。
“國師。”聲音沙啞,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。
此人名李聞,出身行伍,天生一對順風耳,
後又修習了軍中秘傳的“龜息聽風”之術,能在百丈之外,從風聲水流中分辨出蚊蠅振翅。
派他去聽一個凡人的牆角,已是殺雞用牛刀。
崔瀺頭也不抬,依舊盯著桌上的一份邊境密報,緩緩開口:“有何動靜?”
李聞不敢抬頭,恭聲道:“回國師,林先生作息規律,白日多在門口枯坐,偶有自語,皆是些‘天氣不錯’,‘何時下雨’之類的尋常言語。隻是……”
“隻是什麼?”
“隻是昨夜子時,屬下監聽到先生似乎陷入夢魘,囈語了數句。字句破碎,不成章法,屬下不敢妄斷,便都記了下來。”
說著,李聞從懷中取出一張小紙條,雙手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