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試的日子,定在了三日後。
地點是皇城正南門外的觀天台。此台高九丈,白玉壘成,是曆代大驪皇帝祭天之所,氣象森嚴。
消息一出,整座京城像是一鍋燒開了的水,沸反盈天,卻又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按住了鍋蓋,隻聽得見底下沉悶的咕嚕聲。
北蠻的使團已經入住了國賓館驛,館驛周圍,三步一哨,五步一崗,氣氛肅殺。
為首的那位老薩滿,極少露麵,但偶有驛館的下人遠遠瞥見,都說那老頭身上有股子血腥味,手裡時時刻刻捧著個黑布包裹的物什,看久了,心底裡就發寒。
京城裡但凡有點門路的賭坊,全都開了盤口。
買蠻人贏的,一賠一。
買國師勝的,一賠十。
饒是如此,湧向蠻人那邊的賭注,還是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道理很簡單,人家蠻子玩火玩了幾百年,用圖騰裡的火焰之力融化一塊冰,那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,是看家本事。
而大驪這位逍遙國師,人人都說他神鬼莫測,可他的手段,都在那談笑風生的算計裡,在那羚羊掛角的布局中。
誰見過他真正與人動手?更彆說是這種近乎於街頭賣藝的蠻力比拚。
這盤口,在所有人看來,不是賭輸贏,是賭國師能撐多久,能輸得體麵幾分。
皇宮深處,武英殿內。
宋和的麵前,擺放著三樣東西。
一枚通體赤紅,宛如岩漿凝固的“離火珠”。一卷繪製著繁複符文,據說能引動地火的“赤帝陣圖”。還有一把造型古樸,劍鞘上鑲嵌著火鴉羽毛的短劍。
“崔師,這三樣,是我大驪寶庫中,與火之一道關聯最深的至寶了。你看,是不是該請先生過目,看他用不用得上?”宋和的聲音裡,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焦慮。
崔瀺站在一旁,看著那三件寶物,眼神卻很平靜。
他沒有立刻回答,國師大人那一句“本座,應戰”,至今還在他耳邊回響。那份從容,那份淡然,讓他堅信,先生必有後手。可這後手究竟是什麼,他想不透。
就在這時,一名內侍快步走入殿內,躬身稟報。
“啟稟陛下,崔大人。聽竹王府那邊傳來消息,國師大人……他……他謝絕了所有府庫送去的寶物和符籙。”
宋和一愣,剛要說話。
崔瀺卻抬了抬手,示意內侍繼續說下去。
內侍咽了口唾沫,聲音更低了些:“國師大人隻提了兩個要求。”
“說。”崔瀺吐出一個字。
“國師大人說,要一麵……磨得極光亮的銅鏡,要凹麵的,越大越好。還要……還要許多黑色的布。”
銅鏡?
凹麵?
黑布?
宋和聽完,徹底懵了,這是什麼路數?臨陣磨槍,準備改行當個銅匠不成?
崔瀺卻在聽到這幾個字的瞬間,整個人如遭雷擊,僵在了原地。
他先是眉頭緊鎖,嘴裡無聲地念叨著:“銅鏡……凹麵……黑布……”
殿內一片死寂。
宋和看著他,不敢出聲打擾。
忽然,崔瀺的雙眼猛地睜大,那張素來古井無波的臉上,第一次浮現出一種混雜著震撼、恍然、以及無上崇敬的複雜神情!
他想通了!
他終於想通了先生的用意!
銅鏡聚光,凹麵則能將光彙於一點!黑布吸納光熱,能使效用倍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