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仙被他半環在懷裡,耳鬢廝磨,親密中又帶著些許柔情溫存。
“今日你受了委屈,朕體諒你初為妃嬪,脫離了奴婢的身份,或許是還沒轉過來彎。”
他聲音低沉,粗糲的手指輕勾著水仙的指尖,帝王教誨隨之而來。
“不過,為妃嬪者,在這宮裡便是主子,奴大欺主,有時不僅是奴才們的怠慢,更是主子未能禦下治下。”
“妾身受教了。”
水仙身子微微朝後,半側過身,一雙美目帶著全然的信任與仰仗。
昭衡帝是帝王,此刻在內室這一番小天地裡,竟儼然成為了這個小女子唯一的英雄。
他俯下身,吻住了水仙,隱約有水聲作響。
“外麵好似落了雨。”
水仙退開了些,側耳傾聽,輕巧地從昭衡帝的膝上起身,裙擺紗絹輕撫過男人意欲挽留她的指尖。
她走到軒窗旁,將窗子撐起。
窗外掛有成串玉片風鈴,隨著那被雨水推動的風清脆作響。
水仙探出身子,解開繩結摘下一串。
“妾身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玉片做的風鈴聲,真是清雅動聽。”
昭衡帝看著被她握在手裡的玉片風鈴,突然想起了幾個月前,易妃命人將這一串串風鈴掛在簷下,笑意盈盈地回望著他。
“清風拂鈴,清音寄情,惟願陛下聞鈴......常憶妾心。”
歲月轉瞬,他忽地想起了,易妃也曾滿懷柔情,與他有過郎情妾意的時候。
“易妃巧思,與眾不同。”
昭衡帝麵色微凝,看著水仙手中的玉片風鈴,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。
水仙適時輕歎,語帶豔羨:“不愧是娘娘,細雨鈴動,即使是盛時的酷暑也能被驅散一二呢。”
她佯裝懵懂,可她怎會不知這些風鈴是易妃起意命人掛上的?
這原本是水仙的主意!
幾個月前,她在禦膳房裡見小太監自造風鈴玩耍,用貝類的殼子鑽了眼,麻繩一穿,風一吹過就會發出悅耳的聲響。
水仙當時隻覺好玩,回了長信宮後,某個夜裡,突然想起了還在易府的時候,府上老夫人曾養過一隻黃毛大狗。
每每管家搖鈴,還沒等食物拿出來呢,那大狗的口水就流了一地。
下人們說笑的時候猜測過,那大狗多半是通人性,知道了鈴一動就有食吃。
那一瞬,水仙福至心靈。
她想著,若是易妃獻上風鈴掛於乾清宮簷下,這樣隻要風吹鈴響,昭衡帝便能想起娘娘。
彼時的她,一心為了主子,第二天一早便將自己的所思所想和易妃說了。
果然。
此後半月,昭衡帝踏足長信宮的次數,顯著頻密。
此刻看著昭衡帝若有所思,顯然又想起了易妃的種種,水仙非但不驚訝,甚至在意料之中。
昭衡帝如此,正是印證了她昔日的想法。
而她,幾個月前能讓易妃的身影住進皇帝的心裡,現在也能親手將那身影摘出來。
水仙拎著那串玉片風鈴,腳步輕慢,來到了昭衡帝麵前。
風鈴每日有宮人擦洗,即使風吹日曬數月也光潔如新。
她將風鈴纏在手腕,向昭衡帝嫣然一笑:
“妾身以雨聲為曲,玉鈴為樂,獻舞一曲,感念皇上今日相護之恩。”
言畢,水仙便輕揚玉臂,揮動臂彎處流雲般的錦緞披帛,頃刻便勾了昭衡帝的目光心神。
回首生姿,玉指纖纖,她身段軟媚,腕間聲響猶如玉碎。
雨聲、玉聲。
昭衡帝哪裡還能品得出半分清雅,端的是嫵媚生姿,春潮暗湧。
幾個呼吸間,水仙哪裡還在冰涼的青磚地上起舞。
玉做的風鈴垂在榻邊,清脆的聲響如天成樂譜,忽而輕緩忽而急切。
這一場忽然而至的大雨,纏綿一整夜都未停歇。
——
同樣是這個夜晚。
長信宮東配殿內,仍掌著燈。
宋常在正在伏案抄寫《女誡》,昭衡帝的盛怒之景仿佛還在她的眼前揮散不去。
窗外雨勢漸急,豆大的雨點砸在琉璃瓦上,劈啪作響。雨水衝刷著青磚,也不知能否洗儘庭院石階上那刺目的猩紅。
心緒煩亂,落筆便失了章法。一滴濃墨不慎滴落宣紙,毛刺刺地暈開一片狼藉。
宋常在擱下筆,眨了眨乾澀的眼睛,微微揚聲,“什麼時辰了?”
一旁侍候的侍女道:“回稟小主,已經子時了。”
子時?
宋常在凝神細聽,西配殿那頭,並未傳來水仙歸來的動靜。
她忍不住蹙緊柳眉,心底翻湧起濃烈的厭惡。
水仙位分低,並無在皇帝寢殿過夜的權利。
即使皇帝留她過夜,水仙也應該恪守妃嬪職責,勸諫皇帝勿貪一時歡晌。
果然賤籍出身,毫無規矩體統!
宋常在忍不住腹誹,恰在此時,窗外傳來一聲低喚,穿透雨簾:
“常在小主還未安寢?易妃娘娘請您移步正殿一敘。”
宋常在一怔,眼中掠過一絲訝異。
這般時辰?
易妃尋她,所為何事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