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後,天更寒,雪更大。
王桂香憂心忡忡地推開小院的門:“丫頭,田裡……啥動靜也沒有,雪把泥巴都蓋死了!”
方傾羽靠著炕頭,臉上依舊沒什麼血色,但那雙眼睛卻奇異地沉澱下來。
“嬸兒,彆急。”她聲音低緩,指尖無意識地撚著被角。
空間的撕裂感似乎減輕了一點,乾涸的靈泉池深處,仿佛有一縷微弱到幾乎難以捕捉的生機正在艱難萌動。
甚至與大地深處,隔著厚厚的凍土,遙相呼應?
第二天傍晚,雪停了,寒風刮得人臉生疼。
寒柱子隔著院門,跺著腳上的雪,聲音激動得變了調:“傾羽姐!田、田裡!有東西冒頭了!”
王桂香和勉強能坐起來的方傾羽同時撲向結了厚厚冰花的窗口,寒柱子得到應允踏進院來,用手臂抹開一小片玻璃上的冰淩,露出視野:
慘淡的夕陽餘暉下,一片茫茫雪原上,唯獨那片半分試驗田裡厚達半尺的積雪塌陷了下去!
幾壟凍土中,數十個密密麻麻的芽點,正以一種摧枯拉朽的頑強姿態,頂破覆蓋凝固如鐵的腥臭凍泥層。它們尖細如針,嫩得幾乎是透明的淺綠色。
風卷過,那密密麻麻刺破凍土的嫩芽在寒風中輕輕搖曳。雖然稚嫩,卻帶著一種撕裂寒冬的生命銳氣。
“噗通!”
王桂香手裡的舀水瓢掉在地上。
她看著窗外那雪堆中倔強刺出的點點綠針,再轉過頭,看了看炕上那個不知何時悄然坐直了身子,眼中仿佛燃燒著兩簇幽深冰焰的年輕女孩……
她嘴唇哆嗦著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雪還在窗外無聲飄落,方傾羽的指尖輕輕按在小腹位置,火燒感被壓下。
意識中原本枯寂的空間靈泉深處,湧現出一股細小暖流,正如同那些破土而出的綠針,悄然滋生。
終於熬到雪後初晴,太陽空懸在灰蒙蒙的天上,吝嗇於將自身熱度播撒。
這段時間受大雪關照,所有活計都停擺,村裡人閒來無事,那半分試驗田便成了整個村子的焦點。
道路周圍厚厚的積雪被踩得稀爛,泥濘不堪。人群圍得裡三層外三層,嗡嗡的議論聲像一群躁動的蒼蠅。
田裡,那幾十株刺破凍土,頂開腥臭黑泥的雪裡蕻嫩苗,成了所有人目光的靶子。
它們纖細得可憐,嫩芽在寒風中瑟瑟發抖,卻倔強地伸展著,透著一股近乎妖異的翠綠。在周圍一片枯敗冷色調的襯托下,這抹綠刺眼得讓人心頭發毛。
“看!就是這鬼東西!”趙大腳尖利的嗓門劃破嘈雜,她指著田裡那點可憐的綠意,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恐懼後怕和幸災樂禍的扭曲表情。
“這大冬天的,綠得這麼邪性,跟墳頭磷火似的。老寒叔說不準就是沾了這苗的邪氣才倒的!”
“要不是方芳同誌提醒,我還不知道這苗根子竟吸了地下的屍毒!這長出來就是害人的啊!”
“對!就是屍毒苗!”旁邊一個被煽動的漢子跟著吼,“不能留!拔了它!燒乾淨!”
“對,一把火燒了!燒了它!”
“燒了它!”
“燒了它!彆讓它禍害全村!”人群裡響起幾聲應和,帶著愚昧的狂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