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說明,他哪怕叢軍區“下了班”,回到住處也要自己再安排“上班”。
方傾羽拎著少得可憐的行李站在堂屋中央,被暖氣包裹著,渾身僵硬的骨頭縫仿佛一點點在融化,
她想起自己在滬市曾經的那個“家”,帶著一種不真切的虛浮感。
身後門廊傳來小武放下最後一個搪瓷臉盆的輕微碰撞聲,隨後腳步聲很快就消失在院外,還輕巧帶上了門。
寂靜落下。
隻有爐子爆出劈啪碎響,和窗外風雪撲打窗紙的嗚咽。
陸晏臨就站在堂屋通往裡間的門框邊,高大身影幾乎擋住了那邊透進來的光線。
軍裝外套被他脫下搭在臂彎,僅著筆挺的常服襯衣,肩章的線條在微弱的光裡顯得格外冷硬。
他正低著頭,慢條斯理,一顆一顆地解著袖口的黃銅紐扣。骨節分明的手指動作沉穩,仿佛在拆解一件精密的武器部件。
房間裡暖烘烘的,可絲絲寒氣似乎仍順著窗縫鑽進來,在他周身無聲彌漫。
解完袖口,他抬眼看過來,眉頭卻微蹙著,越過方傾羽,落在她腳邊那個小小的粗布包裹上。
“東西不多。”方傾羽的聲音打破了安靜,帶著一點初入陌生環境的乾澀,“就幾件換洗衣服,和記錄本。”
那是她專門做給人看的東西,自從有了空間以後,她再也不必擔心重要物品暴露的問題。
陸晏臨“嗯”了一聲,聽不出情緒。目光轉回,又落在方傾羽洗得發白的袖口和那點擦不掉的汙痕上,停留了一瞬。
隨即,他下頜微不可察地繃了繃,抬手指了指堂屋西麵一扇緊閉的房門。
“我住那間,”然後側開身,露出完整的主臥,“你住這裡。”
方傾羽有些驚訝,那間房的房門是半敞著的,一眼看過去桌上堆滿文件。相比之下主臥的桌子隻承擔了幾本書而已,很顯然那個房間正是“書房”。
對陸晏臨來說,她方傾羽不過是個有點本事,也有利可圖的“落魄千金”、“鄉野村婦”,需要如此關懷備至嗎?
而且說實話,她雖然答應了住進軍屬院,直到現在也沒有實感居然真的要和這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“同居”。
尤其對方還是真正權力在手,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定她生死的“長官”。
空氣再次陷入微妙的凝滯,隻有煤火燃燒的聲音仍固執地填充著沉默的間隙。
陸晏臨解開了領口的向來捂得嚴實風紀扣,似乎覺得這屋子有些悶熱。他踱步到沙發上,指尖無意識地在硬木的上輕敲。
像是在檢查它的厚度是否足夠承載未來的繁重,又像是在無端驅逐著什麼無形的尷尬。
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清清嗓子,咳了兩聲,開口道:“我的傷……好了很多。你的能力很強,方法很有效,醫生都說"這簡直是醫學奇跡"……”
方傾羽看著他始終不曾正麵以待的臉,忽然覺得這人今天怎麼好像有些不太一樣?說不上來,就是有股子彆扭勁兒。
“咳,總之……謝謝。”
嗯?
“害羞?”方傾羽心中大為震驚,一不小心就把想法脫口而出。
然後她就看見,身體和嘴都硬得不行的鐵血戰士耳朵紅得跟棚裡番茄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