隻要這廳裡的人不說,他的醜事便不會傳揚出去。
周隱立刻從地上爬起,朝著沈家人乖巧磕頭,“多謝嶽丈嶽母體諒。以後一定改過自新,積極治療,斷不會叫玉蓮受半分委屈。”
他又跪著往前走,當著沈玉蓮的麵狠狠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,直打得唇角溢出鮮血,“玉蓮!你彆氣我!我隻是太愛你!我不想你遭人非議!所以才出此下策!”
他死死摟著沈玉蓮的腰,痛哭流涕的指天發誓,“玉蓮!你原諒我!我以後再也不這樣!我肯定好好聽大夫的話,聽你的話,再也不叫你受任何委屈!”
沈玉蓮想要掙脫,可周隱抱她抱得那般緊,母親還在旁邊笑著打趣:“哎喲你快起來,這成什麼樣子。玉蓮,姑爺都已經認錯,你可不能恃寵而驕。”
沈玉蓮喉嚨裡泛起酸水。
她想吐。
像是有人灌了她一整碗黑乎乎的送子湯,她嗆得直發嘔。
周隱已經上前寫文書,而沈玉蓮拽著父親的手,低聲哭著,聲音嘶啞難聽,“父親…你疼疼我…我不想再待在周府…你帶我回家…好不好?”
沈父歎氣,“你如今快二十,若是和離,你還能嫁給誰?難道你一直住在娘家?”
大嫂也低聲勸著她,“二爺這病並非絕症,通州城內又有這麼多醫術了得的大夫,將來你二人未必沒有孩子。放寬心,許明年你就做母親了!”
孩子?
她現在一想到跟周隱同床共枕就惡心!
她眼睜睜看著周隱寫下文書,摁下手印,父母眉開眼笑的接過。
大嫂見她麵色不好,便將她拉到一側低聲安慰:“玉蓮,你我都是女人,我自然也曉得二爺不堪托付,你更受了極大委屈。可…和離不是辦法啊。”
沈家大嫂聲音更低,“如今這件事鬨得這般大,用什麼由頭和離?難不成打周家的臉,說二爺不育?妹子,這是結仇啊!”
“周家大爺很快就要走馬上任,若是將周家得罪太狠,爹娘的生意還要不要做?你莫當爹娘是為討好周家才置你於不顧,若父親母親真不顧你,又怎會逼著周二爺寫下這封文書?”
沈家大嫂知道沈玉蓮性子軸,索性把話攤開了說。
“爹娘這般年紀,聽著你的事後晝夜兼程趕來為你撐腰。他們這般疼你,你怎能隻顧自己快活,不顧沈家一大家子?”
“捏著周家這麼大一個錯處,你以後在周府就能橫著走。你叫姑爺往東,他絕不敢往西。就連你那婆母都要讓你三分,誰敢給你眼色看?”
沈玉蓮一聽到嚴氏讓她三分的話,麵色微微鬆動。
“可若是和離,不說咱沈家和周家這層姻親關係斷了,就說你再找一個,下一個就比周二爺好?咱這個年紀,也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,難道還指望尋個知冷知熱的男人相濡以沫過一生?不過是從一個狼窩掉進另一個虎穴罷了!”
沈玉蓮蠕蠕唇,想反駁,卻無話可說。
想想將來還有再嫁人,一種巨大的恐懼吞噬她。
沈玉蓮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徐青玉。
她曾問徐青玉為何執意要出府獨立門戶。徐青玉一個柔弱的小娘子,若無周府或是父兄庇護,出府也是死路一條。
徐青玉說了兩個字。
自由。
自由是什麼?
穿金戴銀、呼奴喚婢,一輩子不為生計發愁,這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的富貴生活嗎?
可眼下,她突然明白“自由”這兩個字的重量。
沈家大嫂無視她蒼白的臉色,繼續說著:“就算二爺當真無法生育,你從族裡過繼一個來,隻要你好生教養他,何愁將來不能支應門戶?”
沈家大嫂語重心長,“和離,乃是下下之策。談判,才是雙贏。妹子,眼下已是最好的結局。”
沈玉蓮心中仿佛被一塊巨石壓著,她喘不過氣來。
屋內眾人,各個麵色歡喜如釋重負,視線全聚焦到沈玉蓮的臉上。
周隱已經雙手捧著文書朝著沈家人走來,表情真摯,一如新婚那夜挑起她紅蓋頭的那個俊秀靦腆的男子。
而她沈玉蓮,也成了那個在父母慈愛期盼目光中上花轎的新娘。
“娘子,我錯了。你原諒我這次,我以後一定好好待你。”
沈玉蓮彆過頭去,甚至連看一眼周隱都不願意,她一把抓起那文書放在母親手上,睫毛顫抖,麵若死灰,“你最好說到做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