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日裡來買豆腐的街坊免不了要搭幾句話,但不知為何,陳老三覺得眼前這客人有點奇怪,她戴著帷幕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,上來也不問價便來搭話。
不過這小娘子聲音好聽,言談之間似乎也無惡意,陳老三就笑著應道:“沒成親!但是有心上人了!我就等著她過來當老板娘呢!”
“呀。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?”
陳老三那張白淨臉上漾出一絲害羞的笑意,沒名沒分的,他自然不肯吐口。
於是徐青玉便激他:“是上個月來你家店鋪幫忙的那個姑娘,你家那個什麼表妹?哎喲,我都瞧見了,你倆分彆時依依不舍的,她還哭了好一場呢!”
陳老三一下沉了臉,“我表妹好端端的一個小娘子,行得正坐得端,絕不會跟外男私相授受,你彆侮人清白!就算我要娶她,我也會堂堂正正三書六禮將她娶回來做正頭娘子,你這小娘子莫要張口胡說!”
徐青玉那顆焦躁的心…突然被熨平。
秋霜性子單純憨直,徐青玉隻怕她一頭紮進去。
眾所周知,戀愛腦是絕症,藥石無醫。
若所遇非人,得被生生扒下一層皮來。
她仔細瞧了陳老三一眼,見這人皮膚白淨,雙目有神,一臉正氣,倒是和秋霜那個憨貨相配。
就是腦子不太靈光。
按照這個賺錢速度下去,等陳老三賺齊秋霜的贖身銀錢,秋霜早就人老珠黃。
“是我說錯話了,掌櫃勿怪。我也是瞧著你和你那表妹都是個情種,所以才多嘴問了一句。為表歉意,我跟你說個掙錢的法子。”
陳老三隻當她是玩笑,又不滿她說秋霜的壞話,低頭擺弄豆腐攤不理會。
若真有掙錢的法子,輪得上他陳老三?
“你在豆腐成型的時候,切成方寸厚片。再用重石壓去水分,製成緊實的豆腐乾。另取一部分入鍋油炸至金黃,外酥裡嫩後,再加入秘製鹵料和少許黃酒熬煮,小火慢煨,直到豆腐色澤醬紅。”
陳老三一驚。
這人看著年紀輕輕,說話也沒輕沒重…不曾想竟是個行家!
“從明日起,你就在攤前支起小爐,現鹵現賣,先把路人勾過來。再把鹵好的豆腐乾切成薄片,用油紙包好,五文錢一包,供行人試吃或當零嘴。打開名氣後,你就拿幾包去茶樓、青樓、酒坊那些地方,就按下酒菜的賣法,再提前請個厲害的訟師製一張獨家銷售的合約,把通州城這一帶的鹵豆腐乾生意全都攬下。”
小娘子聲音不輕不重,卻叫他聽得心口直顫。
他沒聽說過這樣做生意的法子,可是…即使外行,他也聽出裡麵的巨大門道。
茶樓、青樓、鹵豆乾…
帷幕下麵,那小娘子似乎在笑,“甭管成不成,你先試試。若鹵豆腐乾味道不錯,你就按著我教你的法子做。保管不出一個月,收益能翻好幾倍。就當我為方才的胡言亂語賠罪,希望你早些攢夠銀錢娶上你那表妹。”
陳老三還在震驚之中,滿腦子想著鹵豆腐乾的事兒,一抬眼就瞧見那小娘子已經不見了蹤影。
他丟了銅錢刀去追,卻隻瞧見洶湧的人潮。
他娘的。
發財了!
真是怪了!
今兒個是老天奶顯靈了不成!竟把一張方子砸到他臉上!
陳老三一個激動,朝著徐青玉遠去的方向重重磕了兩個頭,仿佛要將恩人的模樣刻進腦子裡,隨後轉身入內,擼起衣袖就招呼兄弟試驗恩人剛才所說的法子。
徐青玉繼續往前走。
從前沈玉蓮總是防著她,很少叫她出門。
徐青玉難得出一趟門,自然要把該做的事兒都做完。
從陳記豆腐店鋪走出來後,她難得的吃上一口熱騰騰的湯飯,又去天橋處看了耍把戲,跟無業遊民似的在通州城裡亂晃。
周府自然有好飯菜。
但輪到奴婢們吃飯時,隻留下殘羹冷炙。
大戶人家規矩多,留給奴婢們吃飯的時間也有限,徐青玉每次隻能快速刨兩口作罷。
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坐著安安靜靜的、吹著風、悠哉悠哉的吃上一頓熱湯熱飯。
心慢慢淨了。
可她仍然免不了隨時擦臉的習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