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戰鬥和遷移仍在繼續,城區方向一直在傳來爆炸聲、燃燒聲、切割聲、重物撞擊聲等不同聲響,但聲音傳來的地方是營地邊緣,
那裡遠遠圍著一圈人,聶維揚快速靠近,一步踏上旁邊一塊巨石,利落地騰空而起越過人群,悶聲落地濺起一片灰塵。
“什麼情況?”他順口問,目光被中心空地上的景象吸引。
那是一個男人,他躺倒在地上,身體時不時抽搐,不由自主地發出僵硬擠壓的氣聲。
聶維揚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,他歎了口氣,拔出長劍,靠近地上的男人。
“小心,聶先生!”人群中突然有人喊,“他謊報了情況!他感染了但是沒說!”然後就是接二連三的提醒聲,四麵八方都傳來聲音,讓他小心、讓他提高警惕,其中夾雜著一些指責地上男人的聲音——如果他沒有暴露,而是在臨時營地裡變成了喪屍,這對其他人而言,完全就是無妄之災。
聶維揚對人群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,點頭讓他們安心。
“都散了吧。”他說,“記得注意還有誰可能被感染了。”
“要是發現了感染的人,我們能自己處理嗎?”人群裡有人問。
聶維揚微微搖頭:“不行。發現就告訴軍警,讓他們處理。”他說的很直白:“你想被你得罪過的人當作喪屍處理嗎?”
這是個很正常的邏輯:如果人們能自行處理感染者,就一定會有人‘被’當作感染者。事實上,即使人們不能自行處理,也一定會有人嘗試讓自己看不順眼的人‘變成’感染者。
在這世上,維持一個有條理的基本秩序就是在維持絕大多數人的利益。
這不是什麼難懂的道理。人群中沒有誰反駁,他們各自散去——這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。而聶維揚靠近地上的男人,半蹲在對方身邊。
這個男人已經開始接連抽搐了。
即使聶維揚能進行輕度治愈,他也對這種事束手無策:是的,這些寄生蟲是黑暗屬性,所以喪屍也是黑暗屬性。但從寄生蟲鑽進一個人的身體開始,這個人就在被殺死,而情況發展到抽搐,已經是此人的神經係統被破壞與取代的表現。
此刻,四麵八方的人們穿行在大雨間,他們多數攜帶著小型提燈,那些提燈出自朗城的後勤工匠之手,被判定為無屬性加成的照明道具,但如果用它們釋放一些火焰相關的技能,也會有一些加成。
冰冷雨水之間,流淌火光照亮了二人。聶維揚低頭注視著男人,而男人僵硬的麵龐抽搐著,偶爾扭曲一下,他腦海中無數種絢麗詭異的色彩互相碰撞,他的雙眼已經開始無法控製視界方向,正呆滯地盯著天空,盯著血色圓月與漫布天幕的赤紅。
如同血管,如同脈絡,如同寄生之蟲。
“你有什麼遺言嗎?”聶維揚問。他心平氣和,即使對方瞞報事實——在‘事已至此’的前提下,憤怒對解決問題毫無作用。
而且,他也想知道,這是為了什麼。
“啊……嗬、嗬……”男人張著嘴,任由雨水落進嘴裡:“俺……”
聶維揚不用靠近,也能聽清他在說什麼。
他說的是:“俺媽…張秀英……在……醫……”
“……”聶維揚沉默片刻,輕聲歎出一口鬱氣:“你媽叫張秀英,現在在醫院?醫務室?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男人的聲音已經渾濁不堪,他開始有出氣沒進氣了,但抽搐的頻率開始降低,眼神渙散不堪,這是他的肺部完全被侵蝕且血氧濃度急劇降低的表現。他掙紮著抬手,試圖抓住聶維揚的手:“她…癡呆……還…心臟……”
“你母親老年癡呆,而且有心臟病?”聶維揚溫和地問,反握住對方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