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6C3510，這是一座綜合生活型城市，也是離朗城最近的前文明城市。
這座城市安靜得有些奇異。
街道鋪著整齊石磚，兩側的樓房不高不矮，米色牆壁與棕色地磚互相映襯，顯出一種祥和溫馨，道路兩旁門窗緊閉，潔淨玻璃反射著天空的碧藍。
黑鐵路燈筆直地立著，紅綠燈照常變換，可十字路口沒有車流，人行道上也沒有腳步聲。咖啡館的遮陽篷邊緣安靜地垂下，桌麵乾淨如新；公園的長椅空蕩蕩的，秋千靜止不動，卻叫人覺得好像剛剛還有人推過它。
在遙遠的城市中心，一座高塔矗立，玻璃幕牆映著流動的雲。
電梯或許還在運行，觀光層或許仍在旋轉，但沒有遊客按下按鈕，也沒有工作人員在控製室裡值守。塔頂的信號燈一閃一閃，像某種規律的呼吸，但無人回應。
整座城市像被按下了暫停鍵，隻剩下建築、街道和沉默的陽光。
聶維揚踏上石磚。
上一世聶維揚來過這裡一趟，但也隻是一趟——因此他其實並不十分清楚這城中的地圖，隻知道這裡包含了大部分常見設施。
包括避難所。
是的，這裡有一座避難所，它的編號是‘3539’，類型是‘速度’，通過考驗後獎勵的屬性是敏捷和耐力。聶維揚來的那次，就是為了刷刷這個避難所拿點初見獎勵。
現在，這座城市裡還沒有彆人。
在本代人類中，聶維揚第一個進入此地。當他步入其中，風卷起幾片樹葉，在街道另一頭輕輕放下，漫長的暫停結束了，一切都重新啟動。
他幾步躥上一棟居民小樓，掃視周邊環境，與腦海中作對比。很快，他在腦海中建立起了一個粗略的地圖，並看向遙遠的城市中心高塔。
這座高塔像一柄銀色的利劍，筆直地刺向天空，塔身中心是玻璃幕牆環繞的柱子，隨著高度上升逐漸收窄，最終化作一個尖銳的頂點，外圍有八道鋼架交錯構成的強化支撐，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。
塔的中段環繞著幾層突出的平台，上麵密布著圓盤狀的衛星天線和蛛網般的信號發射器，而更高處，一排紅色警示燈有規律地閃爍著，無論白天黑夜，都亮著令人難以忽視的紅光。
早在昨晚，聶維揚就已經在山上遠遠看過它了，他隻是沒有在夜間進入其中——夜幕降臨之後，這整座高塔會被底部的射燈照亮，鋼架在黑暗中勾勒出銳利的幾何線條，成為整座城市最醒目的地標。而這座可容納幾百萬人的城市將以高塔為中心刷新出不下二十隻[CSSS警戒線]。它們穿行在各區劃之間的街道上，無止境的巡邏，直至黎明歸來。
最重要的是，隻要觸發了一隻警戒線的戰鬥狀態，高塔就會源源不斷刷新出新的警戒線，甚至可能釋放其它攻擊。
聶維揚有信心自己夜間進城也不會觸發警戒線，但何必呢？那些隻有夜間開門的基礎設施他不感興趣，在城外好好休息一下，白天光明正大的進來不是更好？
聶維揚騎著自行車，穿過長長的街道向高塔而去。
碧藍天空與白雲注視下，空蕩蕩的城市裡，隻有自行車鏈條輪轉的聲音劃過寂靜。窺視感仍未散去，但當聶維揚靠近高塔，這種感覺開始變得輕微，然後是斷斷續續——最後，聶維揚來到高塔之下，他登上第一個台階時，渡空魔的窺視感消失了。
這是理所當然的。外來惡魔的窺視，當然會被本地信號塔屏蔽。
是的，這座高塔就是一座信號塔，而它的民用名字，叫‘城市之聲廣播電台’。
【[城市之聲廣播電台]
故去智慧的造物。
聆聽諸音，廣播真相。】
介紹就是這麼簡短，但它已經說明了一切：城市之聲的功能就是集城內萬眾之音，提取信息並轉化為‘真相’而‘廣播’出去，這是一個巨大的現實改寫設施。隻不過，它的控製權以前在城中所有居民手裡，現在……反正不在如聶維揚這種從另一個地球來的人類手裡。
而在新世界，夜間是危險的代名詞，那麼，夜間的城市之聲也變得危險，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？
聶維揚來到此處，是為了打開C3510城市的全景地圖，這是隻有通過城市之聲的主機才能開啟的功能。如果沒有這個功能，彆說想找車廠，找什麼都是麻煩。
推門進入高塔時，城市之聲隱約發出電流穿過金屬的細微嗡響，仿佛正在歡迎又一個人類的到來。聶維揚快步走向樓梯，沒兩步忽然沉默了一下，看向一旁電梯。
上一世，這些電梯幾乎都無法使用，除非擁有[CSSS工作人員係列身份證明]。
如果沒有證明，外來者會被驅逐出電梯，隻能走樓梯……但還有一種情況是，如果本身擁有過證明，或有資格擁有證明，或許可以補辦一個身份證明。
反正試試也不礙事，周圍也沒彆人看著，聶維揚按了電梯就鑽了進去。
這電梯內部空間很大，是前後雙開門的類型，他直接按了頂層的按鍵，那裡是觀光層，離位於地下的主機很遠，但往下走兩層就有直接連通主機的工作人員操作終端。
一個溫柔的女聲在電梯裡響起：“您好，本梯為C3510城區居民專用，您的身份未登記，請出示CSSS工作證明。”
這聲音並非AI，隻是單純的內置語音而已。
“丟了。”聶維揚理直氣壯，“你們這裡可以補辦，對嗎？”
‘證件丟失’‘申請補辦’……提取出此類關鍵詞後，那溫柔的女聲沉默片刻，道：“請稍等，正在查詢您的登記信息……”
聶維揚其實沒想它查出什麼來，他隻是準備通過其它方式嘗試暫時取得權限而已。
這城市剛出現才多久，除非它和外界聯網了，否則它的這次查詢就不該能真給他什麼結果。而據他所知，當前階段，本世界的互聯網服務器還未重啟，這些城市不可能是聯網狀態。
令他沒想到的是，十幾秒後，女聲重新響起：
“……查詢完畢，歡迎來到T6C3510綜合型城市，尊敬的[二號管理員]。
“您的通行權限等級為：橙色。您可通行本城區內所有非核心機密區域，您的證件正在補辦，將在十分鐘後送達。您可以無證件操作城內設施。祝您遊覽愉快。”
“……”
聶維揚緩緩抬頭，看了一眼電梯裡的攝像頭。
——你還真聯網了啊。
這不對吧！服務器都沒開你聯的什麼網啊？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