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眼,便到了廣濟寺桃花節的日子。
天剛蒙蒙亮,春喜就一臉憂色地端著洗漱用具進了屋。
“小姐,您真的要去啊?”
春喜的聲音裡帶著十二分的不情願,仿佛今天不是去賞花,而是去上刑場。
陸夭夭正倚在床頭,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,精神頭瞧著倒比往日好了幾分。
“去,怎麼不去?”
她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,骨頭縫裡都透著一股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期待。
“有人上趕著搭台子請咱們看戲,這等好事,豈有錯過的道理?”
春喜還是愁眉苦臉:“可……可二小姐她分明沒安好心,到時候肯定會想法子讓您當眾出醜的。”
陸夭夭從床上下來,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,激得她打了個哆嗦,人也徹底清醒了。
她走到衣櫃前,纖細的手指在一排排衣裙上劃過,最後停在一件月白色繡著淡雅蘭草的素淨長裙上。
“就這件吧。”
春喜愣了一下:“小姐,今日是桃花節,人人都穿得花團錦簇的,您穿這個……會不會太素了些?”
陸夭夭促狹一笑,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。
“就是要素淨些。”
她壓低聲音,湊到春喜耳邊,神秘兮兮地說道:“穿得太鮮亮,萬一待會兒濺上什麼狗血啊、泥點子啊,多不好洗。”
春喜:“……”
她家小姐自從大病一場醒來後,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。
梳洗打扮完畢,陸夭夭並未施什麼脂粉,隻略略描了眉,一張因久病而略顯蒼白的小臉,配上這一身素雅的衣衫,反而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、我見猶憐的病美人風韻。
她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喝著清粥,耐心等待著今天的主角登場。
果然,沒過多久,院外就傳來一陣環佩叮當的清脆聲響,以及陸婷婷那仿佛要昭告全世界的尖細嗓音。
“姐姐準備好了嗎?妹妹來接你了!”
話音未落,陸婷婷已經像一隻花蝴蝶般走了進來。
她今日可真是下了血本。
一身價值不菲的桃粉色雲錦宮裝,裙擺上用金線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,走起路來流光溢彩,幾乎要閃瞎人的眼。
頭上的發髻梳得高高的,插滿了各式金釵珠翠,尤其是正中央那支赤金點翠的鳳凰步搖,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,仿佛隨時要展翅高飛。
臉上更是塗了厚厚一層香粉,胭脂抹得跟猴屁股似的,嘴唇紅得像是剛喝完血。
整個人,就是一根行走的、散發著濃鬱香氣的、人形調色盤。
陸夭夭在心裡默默地給她點了個讚。
不錯,非常有反派的自覺,生怕彆人不知道她是來找茬的。
“姐姐,你都準備好了?”
陸婷婷一進門,那雙畫了精致眼線的眼睛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陸夭夭一番,眼底的輕蔑和得意毫不掩飾。
“哎呀,姐姐怎麼穿得這般素淨?不知道的,還以為咱們家又有什麼喪事呢!”
她故意拿話刺陸夭夭。
陸夭夭卻不生氣,反而虛弱地咳嗽了兩聲,用帕子捂著嘴,聲音輕飄飄地回答:“妹妹說笑了,姐姐我身子骨弱,怕壓不住那些好顏色,衝撞了神佛就不好了。”
她這副隨時要倒下的模樣,成功地取悅了陸婷婷。
陸婷婷高傲地一揚下巴:“也是,那姐姐今日就跟緊我,可千萬彆走丟了,免得衝撞了哪位貴人。”
兩人在丫鬟的簇擁下,一前一後地出了靜雅軒,上了陸府那輛寬敞的馬車。
馬車緩緩啟動,朝著城南的廣濟寺駛去。
車廂內,陸婷婷像是隻驕傲的孔雀,迫不及待地展示著自己的羽毛。
“姐姐,你可知今日吏部尚書家的公子也會去?”
陸夭夭配合地露出一個好奇的表情:“哦?是嗎?”
陸婷婷更加得意了:“那當然!我娘早就為我打點好了一切,今日我定要讓張公子對我另眼相看!”
她說著,還挑釁地瞥了陸夭夭一眼,那眼神仿佛在說:你這個病秧子,就等著瞧好吧!
陸夭夭心中冷笑,麵上卻是一片真誠。
“那妹妹今日可要好好表現了。”
她握住陸婷婷的手,眼神無比誠懇,語氣裡充滿了“祝福”的意味。
“姐姐在此,就先預祝妹妹今日能大放異彩,技壓群芳,讓所有人都對你印象深刻!”
“尤其是那位張公子,願他對你一見傾心,再見傾情,從此非你莫屬,對你日思夜想,念念不忘!”
陸婷婷被她這一通彩虹屁拍得渾身舒坦,隻覺得陸夭夭是徹底被自己的氣勢所懾服,已經開始主動討好自己了。
她抽出自己的手,嫌棄地用帕子擦了擦,好像陸夭夭手上有什麼臟東西似的。
“算你識相。”
她輕哼一聲,扭過頭去,不再理會陸夭夭。
陸夭夭也樂得清靜,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,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微微上揚。
印象深刻?
日思夜想?
放心,都會實現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