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實,就算他不睡覺,也不會和我多說話。
醒哥兒從小話就少,反倒是他的貼身親衛,長生,活潑話多。
山上冷清,好不容易我們去了,長生就喜歡和我們念叨”。
霍幼安的師父淩如鶴是個閒雲野鶴的性子,又極度嫌麻煩,隻許霍幼安帶個貼身小廝。
考慮到霍幼安那時候還小,架不住霍老夫人念叨,才又許他多帶了負責洗衣服、做飯的灑掃婆子,還特意挑了個啞巴。
霍幼安到了神農山後,剛開始三年,淩如鶴還天天留在山上指導他讀書習武。
三年後,霍幼安滿了十歲,他就經常丟幾本書給霍幼安,讓他自己揣摩練習,自己則不知去向。
偶爾回來指點幾天,然後又飄然離去,不告知去向,更不告知歸期。
整個神農山,就隻有長生陪著霍幼安一起讀書、習武,另外就隻有個不會說話的啞婆婆。
蕭軟軟聽得目瞪口呆,“你們霍家的公子哥兒都是這麼培養的?
怪不得你們霍家能近百年都撐住了武將第一世家的名頭!
我小時候,我爹要是狠得下心這麼培養我,我這時候說不定都成大蕭第一高手了!”
霍伯征頓了頓,沒有接話。
宋正則開口,“那十一年來,霍二爺從來都沒下過山?”
“淩先生有時候會帶著他下山找人切磋、曆練,但據長生說,醒哥兒從來沒有主動下過山”。
霍幼安從小到大唯一的愛好就是睡覺,自然不會沒事跑下山玩,還不如睡覺。
宋正則嗤笑,“那就簡單了,還請霍大爺列個單子,將霍二爺什麼時候下過山,做過什麼事,遇見哪些人都寫出來”。
霍伯征遲疑,“我隻是聽長生說起過幾嘴,不一定全,也不一定能全部記得”。
宋正則哼,“記得多少寫多少,另外,霍大爺每次去,應該不可能是單獨去的吧?所帶的仆從中有沒有與長生相熟的?”
霍伯征點頭,“淩先生喜靜,我帶的仆從大多都隻遠遠跟著,不敢叫淩先生看見。
但我的親衛長寧一直跟著我,我命他來回話”。
長寧很快就來了,說的情況與霍伯征差不多,又和霍伯征一起擬了個單子出來。
霍幼安七歲就離開了京城,之後一直沒回來,中毒瀕死之事很大可能性與這張單子裡的人有關。
隻到底與誰有關,要查出來,就難了——
宋正則接了單子,氣焰囂張得仿佛早就知道了凶手是誰,毫不客氣吩咐,“三天內找到長生,關鍵線索和證據還應在他身上”。
霍伯征態度平和,“祖父已經遣人去尋,也遣了人去神農山查探,應該不日就會有消息傳來”。
宋正則這才滿意點頭,揚長而去。
霍伯征顯而易見地鬆了一口氣,正要再問白前,剛剛出門的宋正則又衝了回來,大喊,“白院判的女兒?是誰?”
蕭軟軟當即要炸,白前按住她的胳膊,起身行禮,“見過宋世子”。
昨天蕭軟軟鬨著報官的時候,白前就站在蕭軟軟身邊。
但她戴著帷帽,場麵又鬨哄哄的,宋正則根本就沒注意。
剛剛蕭軟軟出聲譏諷霍伯征,白前也就坐在蕭軟軟身邊,但宋正則不會無緣無故地盯著姑娘家看。
不但白前,連蕭軟軟,他也隻是目光一掃而過,根本沒仔細看她長什麼樣子。
這時候,白前起身行禮,宋正則才第一次將目光落到她身上。
宋正則這一看,就是一呆。
天!
京城裡竟然還有這麼好看的姑娘!
白前行禮後,直起身來朝宋正則微微一笑,“宋世子有何見教?”
她這一笑,本就呆滯的宋正則眼前都有些發暈了,連她的臉都看不太清楚。
隻那雙含著微微笑意的貓兒眼在眼前直晃,晃得他頭也暈了,腿腳也軟了。
腿腳軟了,剛剛兩米高的氣勢也跟著軟了,囂張的宋世子下意識後退半步,暈暈乎乎、結結巴巴開口,“見教——沒,沒見教——”
他說到這猛地反應過來,忙甩了甩頭,扭頭不再看白前,色厲內荏喝道,“不對,本世子有見教!
就是你說要本世子的外甥做藥人的?你好大的膽子!”
宋正則是承恩侯府世子爺,先貞順皇後嫡親的侄子,當今太孫的表舅。
他口中的外甥自然就是當今太孫蕭序了。
白前溫和回答,“小女隻是說要真龍血脈之力做藥引,並不敢叫世子爺的外甥做藥人的”。
對對對,像白姑娘這麼漂亮的小姑娘,又怎麼會那麼狠心地叫人做什麼藥人?
肯定——
宋正則的目光不自覺又落到了白前臉上,又飛速避開,滿屋子亂看,最終落到了霍伯征那張欠揍的臉上。
肯定都是霍伯征的錯!
宋世子瞪著一雙雋秀的眼,昳麗的小臉通紅,“那肯定就是你了!
霍伯征你真是好大的膽子!
天天哄著太孫不務正業還不夠,現在竟然還敢叫太孫給你弟弟做藥引子!
你,你,你大膽!”
白前,“……”
京城人聞風喪膽的美人判官罵人就隻會一句“大膽”嗎?
“姓霍的,我告訴你,我已經忍你很久了——”
宋正則一邊罵一邊擼袖子,一邊往霍伯征麵前衝。
蕭軟軟忙拉著白前站遠點,興奮跟白前咬耳朵。
“這才像樣子麼,罵人又不會罵,還不上手打,等什麼?等著他爹來給他撐腰嗎?”
白前,“……”
宋正則身邊的小廝忙一把抱住他的腰,哎喲喲直叫喚,“世子,世子爺,不能打啊!您打不過啊!”
不說霍伯征是霍家子弟,從小由霍老將軍親自教導。
光看他比宋正則高出一截的個頭,宋正則也絕對打不過他。
宋正則動作一僵,那小廝反應了過來,忙空出一隻手輕輕打了打自己的嘴巴,改口喊道,“世子爺,不能打啊!
太孫殿下最是寵愛這個巧言令色、還長了一張好臉的佞臣!
您打了他,太孫殿下肯定要生氣的!”
宋世子一張昳麗的小臉比早春天邊的朝霞還豔麗多彩了三分,氣咻咻甩開小廝,惡狠狠甩下一句,“看在太孫的份上,今天先饒過你,”拂袖而去。
唔,應該說,落荒而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