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侖的疾風,拂過耳畔。
那兩個字,是情人間的耳語,也是刺骨的寒風,瞬間抽乾了謝清寒周身所有的溫度。
「師尊,我冷。」
她抱著他的手臂,不受控製地收緊。
環繞周身的靈力屏障劇烈波動,光芒瘋狂閃爍、扭曲。
罡風倒灌,割在顧劍辰的臉上,帶來真實的刺痛。
謝清寒渾身一僵,犯了天大錯事的孩童般,慌忙調整靈力。
可越是心急,那平日裡揮灑自如的力量就越是笨拙,險些讓她抱著顧劍辰的身形都晃了一晃。
喉嚨乾澀,她想說些什麼,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。
她的懷抱,她的靈力,她仙道至尊的修為,在這一聲「我冷」麵前,竟如此無能,如此可笑。
這個認知,比輪回台的反噬,比燃燒道基的痛楚,更讓她錐心刺骨。
顧劍辰沒有再說話。
他更深地埋進她懷裡,放棄了所有掙紮,準備在冰雪中沉眠。
他能清晰地“品嘗”到,從謝清寒身上瘋狂湧出的情緒。
不再是先前那種滾燙的占有欲,而是一種全新的滋味——絕望的苦澀,混雜著笨拙的驚慌。
一杯打翻的苦藥,狼狽不堪,卻又透著孤注一擲的真誠。
真有意思。
顧劍辰的唇角,在無人看見的角落,微微揚起。
原來剝去她那層高高在上的仙尊外殼,撕開她自我感動的“救贖”偽裝,剩下的,竟是這般手足無措。
他看似尋求庇護,實則用最溫順的姿態,劃下最冷酷的界限。
你不是要救我麼?你不是能為我對抗天地麼?
可現在,我隻說冷,你卻連這點微不足道的暖意,都給不了我。
謝清寒抱著他,如同抱著一塊正在失去溫度的萬載寒冰。
她低頭,看著他蒼白的側臉,那雙曾燃著癲狂與決絕的鳳眸,一點點被無邊的茫然與死寂覆蓋。
……
他們離開後良久,那片淪為廢墟的秘境,並未能長久享受死寂。
一道純粹到極致的黑,毫無征兆地自虛空中降下。
那不是暗,而是一種能吞噬光線、扭曲法則的存在。
魔氣所過之處,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,連地上殘留的血腥氣,都被凍結。
黑氣散去,一道頎長的身影,立於輪回台前。
來人一襲玄色長袍,衣擺用暗金絲線繡著繁複的魔紋,麵容俊美得近乎妖異。
他隨意站著,那股與生俱來的、淩駕萬物之上的邪肆與傲慢,便讓這片經曆過神罰的天地,都黯然失色。
魔道少主,夜煌。
他掃了一眼地上蠕動抽搐的殘軀,眉頭微蹙,不是憐憫,而是嫌棄。
他的注意,很快被那座古老的石台吸引。
輪回台上,血跡尚未完全乾涸,空氣中,彌漫著一股精純到讓他都心驚的時空氣息。
有人以自身為祭,強行激活了輪回台?
夜煌緩步走上石台,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,在最濃稠的一灘血跡上,輕輕蘸了一下。
他將指尖湊到鼻下,閉上眼,深深嗅聞,臉上露出品鑒絕世佳釀的神情。
「金仙之軀,竟能承載如此磅礴的輪回之力……」
他低語,隨即伸出舌尖,將指尖那點殷紅的血漬,慢條斯理地卷入口中。
血氣在味蕾上炸開,帶著不屈的、鋒銳的劍意,還有一絲……讓他無比熟悉又渴望的,“另一邊”的氣息。
夜煌的臉上,終於浮現出病態而迷醉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