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很深。
顧劍辰把那封信交給林鳶。
信上每個字都能殺人。
他還給了一個玉簡,裡麵標著“葬仙崖”的地圖。
他看著林鳶。
這姑娘的眼睛紅得不行。
他說話的口氣,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。
“我走了以後,馬上把信貼出去。”
“貼在昆侖宗最顯眼的地方,那個公告石壁上。”
“對,就是那個每天都有人圍著看八卦的破石頭。”
“必須讓所有人都看見。”
他還教林鳶怎麼帶節奏。
怎麼引導輿論。
怎麼讓大家相信,他顧劍辰就是去抱魔族大腿了。
是宗門危難時候第一個跑路的內鬼。
是昆侖第一叛徒。
這個形象,必須焊死。
不能給任何人留下一點點懷疑的空間。
特彆是他師尊。
林鳶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,還是用力點頭。
她搞不懂。
她完全搞不懂師兄到底在下什麼大棋。
她隻感覺,顧師兄身上背著一個東西。
一個比命還重的東西。
他正在往一條沒有光的路上走。
送走林含淚的林鳶,顧劍辰回到殿裡。
他最後一次走到冰床前麵。
他伸出手,一縷靈力渡了過去。
是他自己的戮仙靈力,調到了最溫柔的模式。
幫謝清寒理順了身體裡亂竄的氣。
外麵的吵鬨聲,讓她睡得也不安穩。
他彎下腰。
看著她那張臉。
臉上還有淚痕。
那是為他心碎時候留下的。
他最後還是沒忍住。
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。
很輕。
非常輕。
這個吻裡,有太多東西。
愧疚。
不舍。
還有一種隻有他自己才懂的愛。
“師尊,等我回來。”
他說話的聲音很小。
小到隻有他自己聽得見。
說完這句話,他眼睛裡的那點溫度,徹底沒了。
隻剩下一片死寂。
他轉過身。
手裡的【欺天石】被他捏碎。
一道光閃過。
他的人,連帶著他所有的氣息,所有的因果,所有的神魂印記,就在這一瞬間,從天樞峰消失了。
從整個昆侖宗消失了。
一點痕跡都沒留下。
就像他從來沒有存在過。
顧劍辰剛走。
不到半個時辰。
林鳶就行動了。
她按照顧劍辰的劇本,手抖得跟篩糠一樣。
她把那封信,死死地按在了昆侖主峰最中間的公告石壁上。
那個地方,人來人往,是整個宗門的流量中心。
信上的字,龍飛鳳舞,帶著一股子決絕。
“我,顧劍辰,今日起,正式脫離昆侖宗!”
“謝清寒,你那套虛偽的師徒情深,就是個笑話。”
“你那不叫愛,那叫滿足你自己的控製欲,你給我造了個籠子。”
“道不同,不相為謀。”
“下次見麵,你我,就是死敵!”
這封信,就像往滾油裡潑了一瓢冷水。
整個昆侖宗,先是死一樣的安靜。
三秒鐘後。
徹底炸了!
“我靠!什麼情況?顧師兄叛逃了?”
“真的假的?這字跡是顧師兄的沒錯啊!”
“謝清寒?他怎麼敢直呼宗主名諱!瘋了吧!”
“我就說他不對勁!整天冷著一張臉,跟誰都欠他錢一樣!原來是個白眼狼!”
“放屁!你懂什麼!顧師兄不是這種人!這背後一定有驚天大陰謀!”
憤怒,咒罵,不解,還有人偷著樂。
無數種情緒在昆侖上空亂飛。
天樞峰,清寒宮。
冰床上。
那個一直睡著沒醒的女人。
好像被外麵的吵鬨聲刺激到了。
又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,徹底從她的世界裡消失了。
她那對長長的睫毛。
終於……
劇烈地抖了一下。
東風,到了。
與此同時。
葬仙崖。
這裡是正魔兩道默認的緩衝區,也是著名的“新手村屠宰場”。
顧劍辰的身影,憑空出現。
他一落地,就感覺到了空氣裡那股子火藥味。
不遠處,兩撥人正在對峙。
一邊是昆侖的弟子,穿著統一的白衣服,組成一個劍陣,看著挺唬人。
另一邊是魔道修士,穿得五花八門,跟丐幫開了個年會似的,但每個人身上的煞氣都貨真價實。
“喲,這不是昆侖那幫縮頭烏龜嗎?怎麼敢出山了?”魔道那邊一個扛著大刀的光頭喊話。
“哼,魔崽子,休得猖狂!今天就讓你們有來無回!”昆侖這邊一個領頭的弟子回敬。
然後,兩邊就開始了長達十分鐘的“賽前垃圾話”環節。
顧劍辰看了一會兒,覺得有點無聊。
他現在沒心情看菜雞互啄。
他需要搞點大動靜。
一個能讓謝清寒在昏迷中都能被氣醒的大動靜。
他整理了一下衣服,邁步走了過去。
他走得很慢,但每一步都踩在兩邊人馬的心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