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現在,自己這柄由陛下一手磨礪出的利刃,已經鋒芒畢露,甚至開始觸及前朝的格局。
她,擋了彆人的路。
與其被動地等待對方出招,不如主動走上前去,試一試那潭水的深淺。
“備轎。”
寧白露收回目光,聲音平靜而堅定。
“本宮要去慈寧宮,給母後請安。”
鳳駕的儀仗,自坤寧宮而出,一路往慈寧宮行去。
寧白露能清晰地感覺到,周遭的空氣都在發生變化。
越靠近慈寧宮,那些宮人投來的目光就越是冰冷、審視,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排外與疏離。
這裡,是太後的領地。
坤寧宮的鳳駕,在這裡,仿佛也矮了三分。
慈寧宮的暖閣內,太後端坐主位,手中慢悠悠地撚著佛珠,仿佛已在此枯坐了百年。
“皇後來了,坐吧。”
寧白露斂衽而拜,行了無可挑剔的大禮,依言在下首的錦墩上坐了半個身子,姿態謙恭到了極點。
“臣妾給母後請安,母後萬福金安。”
太後緩緩睜開眼。
臉上露出一絲和藹的笑意,可那笑意,卻像冬日湖麵上的薄冰,剔透,卻無半點暖意。
“好孩子,起來吧。”
“哀家聽聞,你近來為陛下分憂,在江南之事上出了大力,朝野上下,對你讚不絕口。”
她頓了頓,話鋒如一柄藏在錦緞中的軟劍,悄無聲息地遞了過來。
“你,確實是位難得的賢後。”
寧白露心中了然,暗道一聲“來了”。
她剛要起身謙遜幾句,太後的話鋒卻陡然一轉,變得語重心長,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味道。
“但是,皇後啊。”
“女子的賢德,在於相夫教子,在於母儀天下,在於為陛下打理好這後宮,讓他無後顧之憂。”
“前朝自有國之棟梁,後宮亦需恪守本分。若事事混淆,牝雞司晨,非但無益,反而會滋生禍亂,動搖國本。”
太後的聲音不高,卻字字句句都壓在“祖宗規矩”這塊巨石之上。
“《祖訓》有雲:後宮不得乾政。”
“這八個字,既是鐵律,也是對你最大的保護啊。”
果然。
這不是提點,這是敲打,是警告。
她若辯解,便是強詞奪理。
她若沉默,便是默認心虛。
寧白露緩緩起身,再次福了一禮,臉上沒有絲毫委屈,隻有為人媳、為人妻的溫婉與坦然。
“母後教誨的是。”
她的聲音柔和,卻如春水一般,看似無力,卻能繞過最堅硬的礁石。
“臣妾一介女流,何曾敢乾預政事。”
“隻是見夫君為國事宵衣旰食,寢食難安,為人妻者,於心不忍,故而鬥膽思慮一二,不過是想為夫君分憂解勞罷了。”
“夫妻一體,本是人倫綱常。”
“臣妾所為,皆在人倫之內,不敢逾越規矩半分。”
“往後,臣妾定當謹記母後教誨,更加恪守本分。”
一番話,說得滴水不漏。
她巧妙地將“乾政”的政治大罪,偷換成了“夫妻分憂”的家庭倫理,讓太後準備好的所有後續指責,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,無處著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