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已經有幾個工匠走過來,站到尹玖茉身邊。
等尹玖茉吩咐後,幾個工匠便接過兵部尚書手中的鎧甲。
旁邊的大力士們幫忙把床弩的箭拔了下來,然後工匠們便有條不紊地進行拆卸。
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著幾人的步驟。
拆皮條繩索,拆甲片邊緣,然後把硬甲外層拆開,放進旁邊的一盆水裡。
等待之時,旁邊的人竟也沒有半點不耐,隻眼盯盯地看著,生怕錯過一步。
片刻後,兩個工匠把甲片在水裡拆分揉搓,竟是一層層的撕下。
夯實的紙甲拆卸困難,花了好一會兒時間。
但足夠眾人看得清清楚楚,這個床弩都沒射穿的鎧甲,竟真是用紙製成。
這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之前罵人有多狠,現在就有多臊得慌。
絕食抗議了兩三天的書生們,現在更是羞愧得用袖子遮住了臉麵。
“現在即已經證實,紙是可以做盔甲的。那麼各位同僚……”尹玖茉朝四周各官員道,“是不是應該向我工部諸位道歉?”
此時有許多官員還處於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。
兵部尚書率先大步走向工部的眾人,行了一個大禮道:“是我等狹隘。不求諸公諒解,隻是覺著自己目光太過短淺。”
緊接著陸續的官員都往工部那邊去,都紛紛行禮道歉。
而工部眾人在得到眾人的道歉後,一個年輕的官員身上還帶著孝,他跪倒在地,大聲哭喊道:“父親!您看到了嗎?咱們成功了!孩兒不是喪心病狂的黑心肝啊!孩兒沒有做錯!父親啊!你為何不再等等!”
這位官員是郭大監的助手,也是這次堅定支持尹玖茉二人的官員。
由於這次工部成為眾矢之的,他們家被家族之人唾罵,鄰居潑洗腳水。
他父親是個清高之人,沒受得住這種侮辱,竟然直接氣暈病倒,直接去了。
隨後妻兒也回了娘家,連他父親的身後事,也是工部眾同僚一起操辦的。
雖有丁憂的規矩在前,但尹玖茉向皇帝求來特例。特許他繼續參與其中,儘快做出鎧甲以洗清冤屈。
這般哭訴之後,工部眾人竟是都忍不住痛哭起來。
這些日子被謾罵被追打,連帶家人和朋友的不理解,在此刻突然就爆發出來。
這段時間內心的煎熬,彷徨,還有被誤解的委屈,都通過這淚水流露出來。
連尹玖茉也不禁濕紅了眼。
他哭得悲戚,連底下的百姓們都羞愧得流下了眼淚。
尹玖茉轉身朗聲對眾人說道:“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。如果大家能對這些一心為民一心為公的人,多一份耐心和包容,那也許就不會有這等憾事發生。”
工部各人聽得也沉默下來。
莫頊帶頭走到尹玖茉麵前,也行了個大禮道:“這句話也同樣適用於我。師叔,雖然我一直表麵畢恭畢敬,卻也一直不服你。
也許因為你是女子,也許是因為你比我年輕。
也許從開始我便隻是被身份壓製,內心裡並不真正服氣。
從這一次的事來說,最該道歉的應該是我。
如果從一開始我便像尚書和大監那般相信你支持你,也許咱們就不會走這許多彎路。
你這一身的學問,我自愧不如。
而且你雖為女子,卻胸襟廣闊,心懷天下。
我等身為男人,卻心胸狹窄,固執己見。
今日之事,我等心悅誠服。”
工部眾人也朝尹玖茉齊齊一行禮道:“我等心悅誠服!”
眾官員沉默不語。有些慚愧萬分,有些卻目光陰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