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上眾人皆看去,隻見這阿月手上的傷痕累累。有一大片凹凸不平的皮膚,手指也有些變形,一雙手比樹皮還粗糙。
尹玖茉道:“身上不便於各位大人展示,隻與大人們說,阿月身上滿是傷痕。燙傷、鞭傷、棍傷、刀傷等,還有許多內傷。”
隨即她吩咐身邊的小廝拿出一份醫案遞了上去。
眾人傳看之時,眼中都流露出不忍神色。
“小蠻,上前來。”尹玖茉又把阿月的女兒小蠻叫上前來,“請各位大人看這小孩幾歲?”
“瞧著,有七八歲了。”大理寺卿猶豫地說道。
“她便是阿月的女兒李阿蠻,今年已經十三歲了。”尹玖茉緩緩道。
眾人皆變了臉色。
“是不是搞錯了?十三歲已經是可以嫁人的年齡,怎會如此瘦小?”旁聽官員沒忍住問道。
小蠻身上還有傷,精神也不太好。
受脊杖之刑時,行刑的官吏感動於阿月母女情深,又見小蠻實在瘦小於心不忍,手下多有留情。故小蠻並沒有受內傷。
“小蠻已經在我府上好吃好喝將養許久,可還是這般瘦弱。大夫說她虛勞病,內裡虧空太過,再不將養也不過再活上兩三年。”
尹玖茉指著旁邊的李婆子道:“諸位且看,這李家婆婆不過四十有三,連老人都算不上。可她卻虐待兒媳,致兒媳傷痕累累。自己吃得膀粗臂圓,卻讓孫女骨瘦如柴。
孝道是給人定的,如果連人都算不上,談何孝為先?”
大理寺卿不禁皺眉。
他沉吟道:“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。如果放過這一個,以後便會滋生或縱容兒媳或子女對長輩無理甚至動手。這李婆虐待兒孫會另案處理。”
尹玖茉簡直就要被氣笑,對於現在根深蒂固的禮法和倫理綱常有種無力之感。
尹玖茉深吸一口氣道:“小圓子,把東西拿出來遞給幾位大人。”
那小廝從懷裡拿出兩本小冊子,低著頭遞給幾位大人。
三位主審拿過一看,都神情大變,趕緊交換著翻看一遍。
緊接著三人又傳給其他官員,眾人皆議論紛紛。
“餘大人。”尹玖茉問禦史中丞道,“不知貴夫人回府了沒有?”
禦史中丞有些尷尬,左右看了看咳嗽一聲:“這與案件無關。”
“怎麼會無關呢?”尹玖茉笑道:“各位大人手上拿的,第一本冊子是萬民書,上麵有京城各家各府上的夫人和小姐們的簽名。
第二本冊子還是萬民書,有萬名以上的京城女子簽名或手印。”
刑部尚書冷哼道:“這又如何?難不成後宅女子還想阻礙律法實施嗎?”
尹玖茉行了一禮道:“不敢。隻是剛剛大理寺卿說,如果放過阿月,會縱容不敬長輩之舉。
可諸位大人有沒有想過,不放過阿月,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呢?”
刑部尚書道:“按律法辦事,能有什麼後果?”
“那三位大人,你們府上發夫人現在可在府中?諸位都有女兒吧?最近可有什麼舉動?”尹玖茉問道。
所有大人們都悶不做聲。
尹玖茉又道:“據我所知,現在京城官眷中,有婆婆的夫人們回娘家的有三成。推遲議親的一百六十五家。外嫁的女兒回府的也有不少。”
眾人麵麵相覷。
“各位大人都是守禮之人,對妻子或兒女並未苛刻,甚至有許多都對女兒千嬌百寵。將心比心,您願意把自己的女兒生命全交給像李婆子這樣的人嗎?”
尹玖茉問道:“哪怕隻是因為保護自己的孩子阻止婆婆買賣子而已?”
“在這種情況下,如果死按禮法,便是縱容夫家虐妻虐子,如此以後哪裡還有傳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