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名叫小圓子的小廝擦了擦臉,露出本來麵目,原來竟是三皇子。
尹玖茉笑笑並不言語。
“動搖根本的倫理綱常,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免死。”三皇子眼光閃亮道,“所以夫子先是訴求無罪,又一步步逼得眾官員心思動搖。
然後你突然提出,不求無罪,隻求免死流放。流放正是犯十惡會判的重罰之一。如此,擔心事情無法收場的眾官員們都馬上統一意見,覺得這是可以接受的。”
三皇子分析道。
“如果你是一開始就提出流放,這些人就會搬出律法來,隻有存留養親這一條可以改判。但阿月的情況並不符合,這些固執己見的人絕不可能同意。”三皇子轉頭對尹玖茉道,“夫子,我分析得對嗎?”
“這叫門前技巧,也叫留麵子效應。”尹玖茉笑道,“當你想讓對方接受一個自己的請求,先提出一個很大、很可能被拒絕的請求,在被拒絕後,你再提出那個較小的請求,這時對方同意這個較小請求的可能性會顯著增加。”
“這原來也有說法的?”三皇子奇道。
“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在給各位大人心理壓力了。”尹玖茉道,“如果阿月案隻是默默無聞,大夥兒聽聽覺著遺憾也就算了。隻有當與每個人的切身利益相關之時,人們才會行動起來抗爭。”
“所以,夫子先是製造這個叫輿論壓力,讓儘可能多的人知道這件事,知道這條律法。
然後讓大家意識到,如果任由阿月赴死,那下一個很可能就是自己,或者自己的女兒。”三皇子若有所思。
“這些大人也有妻兒,如果他們的妻兒也感覺到這律法帶給他們的恐慌,必然會在無形中給各位大人施加壓力。”尹玖茉點點頭。
“流放嶺南!”三皇子笑出了聲,“夫子的父親就在嶺南,所以夫子隻是讓阿月換個地方生活罷了。”
“對!”尹玖茉也笑道,“這李婆虐媳虐孫女,被判義絕有非常大的可能性。到時候阿月便可帶著小蠻離開。”
“甚妙!”三皇子搖頭晃腦道,“原來夫子從最開始寫話本、編戲曲,辦報社就已經開始布局了。”
“不光是這件事。我讓你辦報紙,是想讓你知道,掌握輿論的重要性。”尹玖茉認真道。
“你十一歲了,沒幾年就會同二皇子一起爭一爭這天下。你一定要有自己的本錢。
金錢是隻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,人心所向才是你成功的關鍵。
而這報紙,就是你的嘴,你的眼。”
三皇子麵對著尹玖茉,抬頭聽她的教誨。
“我今日帶你在身邊,是想讓你看看這人間疾苦。希望你有朝一日,能真正改天換地。讓人間少苦,少冤,讓這律法和社會進步。
你可以是這大翊的掌舵人,他們的生死就與你相關。
你越開明,越看得遠,那麼你的子民將越推動你站到更高處。
為君者,當摒棄一己之私,眼裡有方寸,心中有天下。既能站在最高處統觀民生全貌,又不忘每個百姓實在的疾苦。”
尹玖茉看著這個快十二歲的少年道:“你可以隻做守成之君,也可以開疆擴土。可以做千古一帝,也可以做渾噩放縱的亡國之奴。
而我,隻想要一個太平盛世,女子都能在陽光下自由的行走。
你可以強迫我教你,我也會傾我所有。但你也可以選擇讓我心甘情願。這兩者對於你毫無區彆,但對我,卻是情之所至。親情,我會把你當成我的親人,為你赴生死的親人。”
三皇子越聽越嚴肅,聽到最後,竟然有了些淚珠盈在眼眶。
他鄭重地朝尹玖茉行了一個大禮:“夫子,你就是我的親人。源兒定不會辜負夫子所望。”
當尹玖茉回到侯府之時,卻見本應該在軍營的人卻在侯府門口候著。
黎懋瀾見了馬車,快步走了過來,把尹玖茉一把抱下馬車。
“今個兒怎麼在家?不是要上值麼?”尹玖茉奇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