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鐵膽是個三十出頭的漢子,滿臉絡腮胡,嗓門跟張大彪有的一拚。
“報告連長!”
王鐵膽回頭看了他一眼,抹了把汗,甕聲甕氣地問:“林無悔?什麼事?你小子昨天可是給咱們一營長臉了,營長在團部開會的時候,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。”
“連長,我想帶隊出去一趟。”
“又出去?”王鐵膽眉頭一皺,“剛回來就想跑?繳獲的彈藥都登記入庫了嗎?人員思想工作做了嗎?”
“報告連長,都做好了。我想去張家溝那邊轉轉。”林無悔沒有說破自己的計劃。
王鐵膽一聽是張家溝,臉色沉了下來:“去那兒乾什麼?”
“那邊的炮樓可是個硬骨頭,前陣子民兵隊想去摸個哨,結果被機槍掃回來,還傷了兩個。你彆仗著打了次勝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。”
“連長放心,我就是去襲擾一下,打幾槍就跑,給鬼子添添堵。”林無悔說得輕描淡寫。
王鐵膽盯著他看了半天,見他眼神堅定,不像是說大話的樣子。
他想起團裡的指示,現在主力部隊正在休整,上頭鼓勵各個部隊以小股形式展開遊擊戰,騷擾敵人,破壞交通線。
林無悔這小子腦子活,槍法又好,去放幾槍冷槍惡心鬼子,倒也符合八路的作風。
“行吧。”王鐵膽沒再多問,“現在是遊擊階段,隻要能安全回來,騷擾鬼子都是允許的。”
“但你給我記住了,安全第一!要是把老子給你配齊的這一個班給折進去,我扒了你的皮!”
王鐵蛋這廝,說話凶神惡煞,但其實好心,生怕偵查班折損。
“是!”林無悔敬了個禮,轉身就走。
他沒有多解釋,立刻回到班裡,召集了張虎和李有才等幾個骨乾。
“都過來!”
戰士們嘻嘻哈哈地圍了過來,張虎更是拍著胸脯:“班長,又有啥好事?是不是又要帶咱們去發洋財?”
林無悔環視一圈,壓低了聲音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今晚,我們去端了張家溝的炮樓。”
空氣瞬間凝固了。
剛才還滿臉嬉笑的戰士們,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。
“班……班長,你沒開玩笑吧?”開口的是李有才,他是個老兵,性格比較謹慎,
“那炮樓我們上次不是去過去?”
“三層高,青磚水泥修的,硬得很。”
“裡麵駐紮著鬼子一個小隊,雖然被我們陰掉一個班,但少說還有兩個班的兵力。”
“頂樓上還架著一挺歪把子機槍,咱們這點人,怎麼打?”
李有才的話說出了大家的心聲,幾個老兵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畏懼的神色。
不等林無悔開口,張虎一腳就踹在了李有才的屁股上,力氣不大,侮辱性極強。“你個慫貨!”
張虎瞪著眼珠子罵道,“看看你手裡嶄新的三八大蓋,再想想昨晚上吃的土豆燉肉!哪一樣不是班長帶咱們弄回來的?”
他一指自己的胸口,“跟著班長吃香的喝辣的,你還發起牢騷了?”
“班長說能打,那就肯定能打!你這條命都是班長救的,他讓俺們往東,俺們絕不往西!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”李有才被罵得滿臉通紅,“我就是覺得太冒險了。”
“打仗哪有不冒險的!”張虎唾了一口,“縮在被窩裡最安全,那你怎麼不回家抱孩子去?”
隊伍裡的氣氛有些緊張,林無悔抬手製止了張虎。
“有才說的沒錯,硬攻確實是送死。”他平靜地看著眾人,“所以,我有一計。”
夜幕再次降臨,林無悔偵查班,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張家溝炮樓附近的一片小樹林裡。
炮樓像一頭沉默的野獸,矗立在黑暗中,頂樓的探照燈不時掃過,將周圍的地麵照得一片慘白。
林無悔從背包裡取出一件東西,遞給張虎:“把你那件寶貝拿出來。”
張虎嘿嘿一笑,從自己的包裡也掏出一件東西,正是繳獲來的鬼子軍裝,上麵還有兩個彈孔,被他用針線歪歪扭扭地縫上了。
林無悔又取出一個油布包,打開後,裡麵是八根削得溜光的竹筒,一頭尖銳,另一頭是吹口。
“這是……啥玩意?”張虎好奇地問。
“吹箭。”林無悔解釋道,“箭頭上淬了‘鬨羊花’的汁液,射中人後,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。”
他一邊說,一邊用鍋底灰把自己的臉塗得漆黑,然後迅速換上那件鬼子軍裝,又戴上鋼盔。
借著微弱的月光,他整個人看上去,竟真有幾分鬼子的模樣。
他壓低聲音,用日語對眾人說了一句:“咋樣?像不像?”
那純正的鬼子口音,讓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林無悔看著一臉驚愕的戰士們,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。“待會兒,我去叫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