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見到趙輝,她又眯了眼瞧來,眸中不像上回那樣的天真靈黠,反倒有些憂慮意味。
“拜見公主殿下。”趙輝沒有多看,先彎腰見禮。
朱瓊枝見他神態莊肅雖敬實遠,低了頭答了個萬福禮:“駙馬。”
“殿下,駙馬爺,這邊請。”
“黃公公,我知道路,你仍去皇兄跟前伺候吧。”
朱瓊枝開了口,黃儼雖然有點意外,卻沒有堅持。
他又看了趙輝一眼,行了禮之後回到日精門內。
趙輝聽她發號施令,打起精神準備應對。
“你們後麵跟著就是。”她又往身後那幾個太監、宮女吩咐了一下,才往前邁步先走,“駙馬,這邊走。”
“公主,您……”
一個宮女頓時擔心開口,朱瓊枝卻開口打斷了她:“我沒事!”
趙輝默不作聲,在她身側落後一些走入長長的宮牆間。
這是要單獨和他聊聊?
趙輝眼角餘光中隻有華服背影,是他將來婚後生活裡的另一君。
後麵的人離得有十幾步遠,朱瓊枝忽然開了口:“瓊枝相貌,可如你意?”
趙輝聽她舊事重提,低了低頭盯著路麵說道:“臣此前失言,殿下恕罪。臣隻恐不如殿下之意,豈敢議論殿下容貌?何況殿下天仙之姿,身份尊貴,臣能選尚殿下,是臣有幸。”
聽他這樣說,朱瓊枝沉默了好一陣。
她走得很慢,兩人就如此沉默緩行,趙輝無悲無喜。
“那天聽你在皇兄麵前能說會道,今日說話倒如此拘束。”
“臣以前不明禮數,禦前莽撞,是陛下寬宏大量。如今習禮有小成,臣敬重殿下,不敢再胡言亂語。”
“你本來不願做駙馬,現在又要學那些禮數。“朱瓊枝猶豫了一下,“是不是禮數繁複,心裡不快?”
“臣受皇恩高攀天家,禮該如此,臣豈能畏繁複?”趙輝琢磨著她話裡透露出來的心思,“殿下是怕臣沒有用心習禮,將來失儀嗎?殿下不必擔心,臣謹記君臣有彆,不會輕忽失禮。”
“守禮是沒錯,可君臣有彆……”朱瓊枝輕聲重複了一下,語氣竟有些低落,“禦前莽撞,那是你知道這駙馬不好做。越是莽撞推辭,越是讓皇兄知道你將來定會謹慎小心,因此皇兄誇你穎敏越人。在我心裡,你正是良配。可在你心裡,隻怕還是那屠戶家的女兒更好。一不用如此謹小慎微,二來可逞大丈夫之誌。”
趙輝頓時頭皮發麻:朱棣怎麼什麼都說!
朱瓊枝這話信息量不小,說他是良配,說明她滿意的正是趙輝的謹慎小心。
那天還以為她就是個天真單純的公主,現在卻氣質大改。
明顯很清楚她的婚事牽連甚廣,趙輝的謹慎小心有利於將來自處。
點出駱雪來像是吃醋,卻又像是重視兩人婚後的感情。
趙輝不由得微微轉頭看向她的側臉,隻見朱瓊枝微低著頭。
眯得像是要閉上了一般的眼睛裡,眼眸往他這邊瞥了瞥,察覺他的眼神又趕緊移開。
頭上翠釧都晃動了幾分。
“殿下覺得臣是良配,臣不勝歡喜。既然名分已定,殿下恩情,臣不會相負。”趙輝心一橫,如是說道,“駱家女子與臣自小相識,也有恩於臣。如今既選尚公主,我已有負於她,還懇請殿下不要因此為難她。”
他這番話說得很堅定,和之前恭敬的語氣大有區彆。
“你疑我會為難她?我……”朱瓊枝語速有些快,“皇兄既已允諾過你,我何必讓你因此心生芥蒂?”
趙輝十分意外,不確定地問道:“殿下……肯應允?”
朱瓊枝腳步快了些:“我四歲失怙亦失恃,八歲得皇兄皇嫂撫養長大。永樂五年皇嫂殯天,我守孝三年。皇兄點選你為我駙馬,大婚卻要等到二月,故請皇兄允你先與我一同拜彆皇嫂,以全孝心。一會就有漢王當麵,將來我安危係於你一身。你要兩不相負,總要有那個本事才行!”
看她似帶著些氣惱,趙輝對她的印象更立體了些。
一腔心思無非是擔心他以後本事不夠,無法護得兩人安穩周全。
要是有這個本事,她倒不介意什麼駱雪。
好像……並不難相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