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況她是要全府上下都聽她的,不是要公主直接和她正式鬨翻。
對這件事樂見其成,公主自然認為她也隻是為了公主好。
朱瓊枝的注意力總算先轉到了這邊,一會把眼睛睜大一些,一會把眼睛眯小一些。
那個屏風上掛著什麼她看不清。
“殿下稍候。”
朱瓊枝隻見他走近了,眉眼清晰可見,嘴角掛著微笑:“殿下端坐,臣量一量距離,還有高矮。”
於是她就看趙輝拿著一把營造尺和一根繩子,仔細量了自己眼睛現在離地多高,又走遠回去擺弄了一陣屏風。
然後他又蹲下來似乎量了量地磚,最後就說:“屏風移到這裡來。”
朱瓊枝終於隱隱看到那屏風上掛著一個畫軸,但上麵都是一團團的字。移近之後,她才看見最上麵是個山字,隻是中間那一豎卻矮矮的。
下麵還有兩排隱隱也是山字,但東倒西歪的,還有倒著的。
“這位是叫雨暗吧?你站到殿下旁邊,我指哪個,你就用手指比劃山字開口朝哪邊,明白了嗎?先閉上一隻眼。”
梅雨暗新奇不已,站過去就說道:“公主,奴婢先試試!”
朱瓊枝隻見梅雨暗又遮住一隻眼睛,然後另一隻手就不停比劃,嘴裡說著:“上……左……上……”
她看到趙輝似乎是拿著之前掀蓋頭的那個銅杆秤,而他已經指到自己根本就看不清的最下麵幾排了,雨暗仍舊嘴裡手上都不停,隻有最後才慢慢猶疑不定起來。
朱瓊枝不由得有些羨慕。
她大概明白了是怎麼測驗什麼視力。
難道等會丟人現眼,讓彆人知道第三排的“山”字都看得很吃力?
這時,趙輝又說道:“風晴對吧?你把這副眼鏡拿去為殿下佩戴上。”
朱瓊枝忍不住眯起眼睛來,想看清楚他做的這副眼鏡是什麼樣的。
不會跟皇兄那個那樣醜吧?
隻聽風晴過去“呀”了一聲,然後就是駙馬教她先這樣再這樣什麼的。
好在徐風晴很快就回來了,邊走邊說:“殿下,好看又精巧!”
朱瓊枝看著她手上拿著的一個小盒子,裡麵還襯著絨布。
打開的盒子裡,放著他做的……眼鏡。
兩個鏡片似圓非圓,鏡片側麵上半鑲金線、下半鑲銀線地圈了起來,在那眉角處聚起之後還綴了一粒細小珍珠。
後麵又伸出兩條腿兒去,竟是裹著鬆脂的小銅條製成。
兩個鏡片的上沿,各有一個貼合鏡片外沿的小銅條。其上雕刻有花紋,又有鑲嵌捆縛鏡片的金線巧妙地纏繞在銅條上成為裝飾。
鏡片中間也有一根中空的小銅條相連,兩邊的金線銀線箍緊鏡片之後又在銅條裡彙聚。一旁有兩團鬆脂墊鼻,銅條中間的上部則又伸出一些金線來,綴著一粒小小的紅瑪瑙。
戴上之後,倒像眉心有一顆朱砂。兩條眉毛處上沿的銅條倒像兩條精巧的小龍,有點二龍戲珠的意思。
“公主!”
“殿下!”
雨暗風晴打量著她,卻不約而同地說道:“好看!”
朱瓊枝現在則把眼睛瞪得大大的。
她終於能隔著這麼遠看清她的丈夫,也是頭一回看清他完整的模樣。
朱瓊枝其實沒有隔這麼遠看清他過。
那一天她故作姿態,包括後來一同去拜祭皇後,從來都隻能模糊看看麵容、眼神或者他的半身。
今天大婚,趙輝禮服未去,現在卻仍舊拿著銅杆秤在那裡。
朱瓊枝此時看去,這才確然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個什麼模樣,竟是這樣一個麵容俊朗氣宇軒昂的少年郎。
“殿下轉看其他方向,看看頭不頭暈?”
看趙輝笑了起來,她才慌忙換了個方向看。
雖然還沒完全適應,但許蘿筠和殿中其餘女使、太監的容貌和姿態她都看清楚了。
眼前雖然略微暗了一些,但平常看不清的遠處卻分明了許多。
整個世界都在她的眼前清晰了起來。
眼看其餘女使吃驚又羨慕的表情,許蘿筠在遠處對上自己眼神之後的一絲小小驚慌,朱瓊枝忽然感覺大好。
有時候僅僅是能看清楚了,就忽然多了些明察秋毫的信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