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徐風晴打量著家裡,身穿舊布青袍的葉存誌頗為局促。
他雖已年逾三十,但一直沒有成親。徐風晴被張鎖帶著倉促來到,他的頭發亂糟糟的,低頭不敢與徐風晴對視。
“少爺,駙馬爺這麼誠懇……”
“可不是駙馬爺非你不可。”徐風晴打斷了他的話,“駙馬爺隻是敬重你父親,又看張鎖父子對你還這樣好,這才想幫幫你。沒想到你這麼迂腐,一點不值得駙馬爺這樣好心!”
“你……我不與你辯,有辱斯文!”
“識得字讀了幾本書,做了秀才很了不起麼?還要靠父親遺澤苟活於世!”徐風晴一點都不客氣,“讓你到書行坐館,本就不耽誤讀書。書行又不是沒有掌櫃打理俗務,你坐館隻要和有意閒談的登門士子聊聊,於你也可以增長見聞。書行隻做應考書籍、集注、時文,你都可以不花錢翻看。我問你,不說月錢,這些好處你想過沒有?”
“我……”葉存誌一時無言以對,“姑娘說的可是真的?”
“叫我徐掌賓!”徐風晴哼了一聲,“難道張鎖之前沒跟你說?榆木腦袋,想不通還要人點破。張鎖,你可看到了!駙馬爺隻想幫他一把進考,他反倒隻是自持身份,怕做了商人惹人恥笑。你們父子對他仁至義儘,以後不必少爺少爺的給他臉麵!葉縣尊見兒子已過而立之年仍這般迂腐無用,隻怕也要掩麵長歎!”
葉存誌的臉漲得通紅,似是惱怒又似是羞慚。
“徐掌兵,是我沒說清楚,我隻對少爺說公主府想開個書行,缺人打理。”張鎖遞著台階。
徐風晴盯著張鎖,然後又斜睨著葉存誌。
“不怪張鎖,他都對我說了,書行不經營雜書,隻做科舉經典和應試時文,請我也隻是坐館。”葉存誌扭頭看著另一邊,背脊卻挺得直,“徐掌兵教訓得是,不才確實迂腐不知變通,更有愧先父英名!現在駙馬願幫我,若是這樣好的條件我明年仍不中,也不必再考了!”
“哼,這才像點樣。”徐風晴看他根本不敢與自己對視,得意地說道,“你要是明年考中了,我給你賠禮道歉。你要是考不中,以後就乖乖聽我命令辦事!”
葉存誌終於盯了盯她的眼睛,握拳說道:“一言為定!”
徐風晴見他上鉤,心中更加得意。
但想著此人如此迂腐,明年也不一定能考上,難道駙馬爺準備幫他買通考官?
應該也不至於,駙馬爺向來謹慎。
她回複複命,趙輝又見了葉存誌一麵。
在南京城裡安排了兩日之後,趙輝再次啟程去江浦。
這次是應天府安排,趙輝這次帶了蒯祥、張鎖和馬六隨行,徐風晴要留著在南京籌辦三處店麵的開張事宜。
和鞏逸陽及工部都水清吏司河防科的一個典吏黃品端見麵後,那黃品端頓時驚訝:“原來是蒯木首之子!”
趙輝見蒯祥他爹在工部的名氣如此之大,對著鞏逸陽和這黃品端就說道:“府上那寶慶莊的地基大概有些底子了,帶這蒯少工一起過去參詳一下。這張鎖是當年跟著葉宗行一起治吳淞黃浦的,另一位老河工已經自行去了江浦。”
鞏逸陽不由說道:“駙馬爺早已安排妥當,此行容易。就是江浦之外,羽林右衛在大江中州的屯田也屢受風潮所侵,這回要一起踏勘一下。”
“羽林右衛屯田……”趙輝聞言隻是默念了兩句。
鞏逸陽小聲說道:“此羽林右衛指揮同知袁達之請,是太子殿下於永樂八年從指揮僉事擢升的。”
趙輝心裡一動。
看來朱高熾雖然親近文臣,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在武將這邊有所準備。
永樂八年朱棣第一次北征,朱高熾監國時也做了點事啊。
眼下自然非常明白,這紀正是朱高熾的心腹,鞏逸陽則是紀正信重的人。
趙輝並不知道朱高熾即位準備還都南京時,再次把紀正安排到南京,這家夥做了兩次應天府尹。
但看來這回借著應天府新修江堤,太子黨把袁達也考慮在內了。
剛剛從指揮僉事升為指揮同知沒幾年,若能幫衛裡爭取到實際利益,自然會更穩一些。
一個衛隻有一個指揮使,然後就是兩個指揮同知了。
羽林右衛又是親衛之一。
趙輝在心裡默默記下這些信息,船到江浦縣碼頭時又見到老熟人。
羅遠經開口就道賀:“有駙馬督修管事,江浦安矣!寅賓館已備好薄酒,駙馬、鞏中尹先歇息下,明日再去江邊如何?”
“令尹早已親自踏勘過,想必江浦縣又把如今江岸堪繪清楚了。駙馬爺,先到縣衙一觀吧?”
趙輝自無不可。
羅遠經看到五品治中都恭稱駙馬爺,心裡想著自己是不是傲慢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