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南京到揚州很近,消息一天內就送到了。
東南麵的一處宅子裡,聽到了消息的年輕人進門之後就直奔前堂:“大哥!為啥要把囤的新糧低價賣給金家?不是說等著朝廷改開中則例嗎?”
被他稱作大哥的那人正喝著悶茶:“這事必定有變故,是侯爺派人傳來的急信。”
“又是侯爺?前些時日讓我們賠了四個頭牌送到金家,現在又要把糧食低價賣給金家,這金家怎麼了?難道要封爵了?”
“一倉,彆嚷嚷!我們梁家納粟中鹽,陝甘的生意全靠侯爺。侯爺還另外有話吩咐,事情不那麼簡單。”
這梁氏兄弟祖籍山西,如今卻主要在陝西做生意。
從南方買糧一路輸運到陝西、甘肅的軍倉,然後獲得分配給邊軍的鹽引,又到揚州一帶支取實鹽售賣,梁家就是靠著這開中法富起來的。
生意利潤不低,但想要做這生意,需要有人。
宋琥在甘肅呆了很多年,本身又是侯爵、駙馬,梁家正是得宋琥關照才能更容易地獲得鹽引。
梁一倉實在想不通:“就算事情不簡單,但這批糧就虧了!就算後麵淮浙米可能一分五鬥一引鹽,今年也賺不了多少!”
“大哥難道不知道嗎?”他哥哥梁一山緊皺眉頭,“快去辦!這事辦不好,說不定有殺頭大禍,那時還談什麼賺錢?”
梁一倉這才悚然一驚,不敢反駁。
“賣了趕緊準備買夏糧。”梁一山歎道,“聽說興許還會允商囤粟邊。過了這一關,今年你回陝西後就募人墾荒,收成直接在陝西、甘肅納粟,我就在揚州守支。”
梁一倉悶頭離了揚州,準備過運河去江浦找金家。
行商何等不易?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變故,今年的得利估計都要填進去。
趙輝在寶慶莊一帶江岸忙了一天,次日則是在浦子口城東、南的江岸踏勘。
奉天靖難時,朱棣的大軍在這浦子口一度被擊敗幾近崩潰,是朱高煦率領騎兵及時趕到。
據說朱棣就是在這裡對朱高煦說了一句:“勉之!世子多疾!”
這句話是不是真的存在,趙輝不知道。
也許有,但現在沒那麼重要了。
趙輝和黃品端繼續踏勘著,金良臣又匆匆趕來,請趙輝到一旁說了一番話。
“……你說什麼?”
“很便宜,一兩銀子七石。”金良臣說道,“也很多,足有七千石!”
“……這梁家什麼來頭?”
“那春竹夏荷秋蘭冬梅,就是他們送來的……”
趙輝明白了過來。
宋琥或者說漢王黨這麼賣力助他修江堤,明麵上仍舊會是朱高熾的政績啊,隻求他私下裡念漢王一個好?
趙輝覺得自己現在也沒有重要到那個程度。
不過他想了想就說道:“既然如此,那你和莊峻私下打理好吧,反正到時候江浦這邊的河工也要由你們來承辦。”
“駙馬爺允了,那我就答允他。”
金良臣大喜。不論如何,哪怕給工役的糧食管得夠夠的,這件事上大概就能賺數百兩銀子。
由於江浦流民彙聚,這裡的糧價一度到了一兩銀子三石。從軍倉買糧、後來南京那邊又撥了一批糧食過來後,才回到了一兩銀子五石的正常水平。
現在梁家願意一兩銀子七石賣給他們,當然是宋琥給趙輝的人情。
金良臣不敢代為答應,隻要趙輝心裡有數就好。
於是趙輝第二天又花了一天在羽林前衛屯田所在的江心沙洲,然後才回到南京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