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閒聊,先將劉兆送到了鎮上的啟蒙私塾。
劉大壯這才問張平:“兄弟,你這糧食是打算賣到哪家米行?”
張平沉吟片刻:“我想去滿香樓後門碰碰運氣。”
滿香樓是鎮上最大的酒樓,用糧需求大,若是能搭上線,價錢或許能好些。
牛車在滿香樓後巷停下。
此時,正有一輛同樣是牛拉的板車停在後門邊上,一個尖嘴猴腮、穿著件半新不舊短打的漢子正與滿香樓的管家模樣的人交接。
那漢子是鎮上有名的糧販子馬苟,此刻正點頭哈腰地對著管家趙慶,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。
“趙管家,您瞧瞧,這批米雖然糙了些,但勝在量足,半兩銀子一石,小人這可是給您最低的價了。”
趙慶撚了撚胡須,抓起一把米看了看,成色確實不怎麼樣,夾雜著不少秕穀和沙石,不過眼下糧荒,有米就算不錯了。
“行吧,五石,二兩半銀子,點清了,去賬房支錢。”趙慶擺擺手,顯得有些不耐煩。
馬苟頓時眉開眼笑,連聲道謝:“謝趙管家!謝趙管家!”
他心滿意足地趕著空牛車正要離開,眼角餘光瞥見張平和劉大壯也趕著牛車過來,車上也裝著幾個鼓囊囊的麻袋。
聽見張平對劉大壯說也是來賣米的,馬苟的腳步猛地一頓,臉色微變,眼中閃過警惕和不悅,竟又折返了回來。
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張平,見他一身洗得發白的儒衫,雖乾淨卻也寒酸,不由撇了撇嘴,陰陽怪氣地開了口:“喲,這不是張秀才嗎?怎麼,不好好在家讀你的聖賢書,也學人做起這米糧買賣了?”
馬苟的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。
他擔心張平是來搶生意的,先聲奪人地向趙慶擠眉弄眼:“趙管家,您可彆被他騙了。就他這窮酸樣,能有什麼好米?彆是拿些發黴的陳穀子來糊弄人,白白浪費您的寶貴時間!”
馬苟尖利的嗓音在後巷回蕩,刺得人耳膜生疼。
張平眉梢都未曾動一下,仿佛那聒噪的不是衝著自己。
他能清晰感覺到馬苟話語中那股子幾乎要溢出來的嫉妒,如同餿掉的豬食,令人作嘔。
他不理會跳梁小醜般的馬苟,目光平靜地轉向滿香樓的趙慶管家:“趙管家,不知貴酒樓收米,是什麼章程?”
趙慶原本因馬苟的話而微微皺起的眉頭,在聽到張平這不卑不亢的問話後,稍稍舒展了些,打量著張平,心中暗忖這秀才倒有幾分沉穩氣度。
張平不等趙慶回應,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,瞥了眼氣得臉紅脖子粗的馬苟:“有些人自己沒本事尋摸到好貨色,便以為旁人也與他一般眼拙手笨。趙管家是敞開門做生意的,想來不會被這等淺見左右了判斷。”
“你!你個窮酸秀才,牙尖嘴利!”馬苟被戳到痛處,氣得渾身發抖,指著張平的鼻子嚷嚷,“老子的米,那可是從江南運來的精糧!你懂個屁!”
張平輕笑一聲,字字清晰,擲地有聲:“哦?江南米?若江南米都這般成色——”
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馬苟車上卸下的那些米糠癟穀。
“那馬老板,你這莫不是故意尋些次等貨色來怠慢滿香樓?還是說,你眼中,鎮上這第一酒樓,隻配用這樣的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