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平眉峰一蹙,也快步跟了過去。
隻見那牆角邊,哪裡還有牛的影子?
隻有一截被磨得油光發亮的粗麻牛繩孤零零地垂在地上,繩頭斷口參差不齊,分明是被利刃一刀割斷!
“俺的牛啊!俺的牛丟了——!”
那漢子仿佛被瞬間抽乾了全身的精氣神,噗通一聲癱跪在地,粗糙的大手瘋狂地捶打著冰冷的青石板地麵,發出“咚咚”的悶響。
豆大的淚珠子不受控製地從他那雙絕望的眼中滾落,混著鼻涕,頃刻間糊了滿臉。
“哪個天殺的挨千刀的偷了俺的牛啊!那是俺全家的命根子啊!俺的娃還等著它耕地糊口啊!”
他嚎啕大哭,聲嘶力竭,悲痛欲絕。
那哭聲淒厲如杜鵑泣血,在窄巷中回蕩,聞者心酸。
先前那點羞澀局促早已蕩然無存,隻剩下鋪天蓋地的絕望與憤怒。
狗蛋皺緊了眉頭,上前拾起那截斷裂的牛繩仔細查看:“東家,您瞧,這繩子是被人用快刀子一下子割斷的。看這手法,是老手,蓄意偷盜無疑!”
張平目光銳利如鷹隼,緩緩掃過巷子兩側緊閉的門扉,以及那些在門縫窗隙間一閃而過、又迅速縮回去的窺探目光。
這巷子隻有一個出口,便是他們來時的路。
牛那麼大的牲口,不可能憑空消失。
他分明注意到,幾個偷偷打量這邊情況的鄰人眼神閃爍不定,顯然是知曉些什麼,卻又個個噤若寒蟬,不敢出聲。
“大兄弟,你先莫哭了。”
張平輕歎一聲,這世道,弱肉強食,底層百姓的艱辛,他感同身受。
“你仔細想想,最近可曾與人結怨?或者,你的牛平日裡都拴在此處嗎?”
那漢子哭得涕泗橫流,上氣不接下氣,哽咽著搖頭。
“俺…俺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,平日裡與人為善,能得罪哪個天殺的?牛…牛是今兒個頭一回牽到這兒的,想著市集裡人多眼雜,怕衝撞了…哪想到…哪想到會在這清靜地方被人惦下了啊…”
他哭得肝腸寸斷,一個頂天立地的七尺漢子,此刻卻脆弱得像個無助的孩童。
張平本不想多管閒事,這世道艱難,他自己尚且麻煩纏身,一大家子人等著他庇護,實在沒多餘的精力去為一個萍水相逢之人耗費太多。
所謂各有天命,他能做的也有限。
可看著漢子那副撕心裂肺、萬念俱灰的模樣,他心中終究還是有些不忍。
“你且先彆慌,四處找找看,或許那賊人還沒走遠。”他也隻能如此寬慰一句,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蕭索。
就在這時,巷口傳來一陣急促細碎的腳步聲。
先前被狗蛋派出去“撒網”的幾個小乞丐中的一個,跑得滿頭大汗,氣喘籲籲地衝了回來,小臉蛋因興奮而漲得通紅,眼睛亮晶晶地閃著邀功的光芒。
“狗蛋哥!狗蛋哥!找到了!市集東頭,有人在賣一頭大黃牛,跟您說的一模一樣,膘肥體壯,油光水滑,好得很呐!”
小乞丐一口氣說完,仰著臉,眼巴巴地瞅著狗蛋,小胸脯一起一伏,顯然是卯足了勁兒跑回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