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月柔長長地鬆了口氣,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。
有清荷在,路上也好,到了青牙山也好,張平身邊也能多一個知冷知熱的人。
“那便快收拾吧。”張平淡淡一笑,不再多言。
幾人的行李本就不多,很快便收拾妥當,由劉大壯和狗蛋一起往牛車上搬。
正當最後一個木箱被安穩地放上車時,異變陡生!
“咚!咚!咚!”
整齊劃一而又沉重無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仿佛擂鼓般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。
街上的行人瞬間騷動起來。
緊接著,一支渾身披著鐵甲、手持長戈的軍隊,如同一道黑色的鐵流,浩浩蕩蕩地湧了過來,瞬間將整個驛站圍得水泄不通。
“官爺,這是……”
“全都退後!驛站清場,無關人等,速速離開!”
為首的校尉麵容冷峻,聲若洪鐘,眼神如刀子般掃過眾人,將所有看熱鬨的、準備住店的,全都隔絕在外。
一股肅殺之氣,瞬間彌漫開來。
張平眉頭微皺,將許氏和林月柔她們護在身後,正自詫異。
旁邊一個縮著脖子的商販壓低了聲音,對著同伴議論。
“聽說了嗎?是京城裡犯了事的貴族人家,被抄了滿門,剩下的女眷和旁支,要被押送到南疆充當官奴。聖上特意下了旨意,要江將軍親自押送,嚴加看管,片刻都不能疏忽。”
“嘖嘖,真是世事無常啊,聽說那楊家以前可是潑天的富貴……”
京城楊家?
張平心頭一動,這些天他忙著米糧和房子的事,倒是沒留意這茬。
就在這時,驛站後院的大門被“吱呀”一聲推開。
十幾個帶著沉重鐐銬的男女被士兵推搡著走了出來。他們身上都穿著灰白色的囚衣,一個個披頭散發,神情麻木,宛如行屍走肉。
曾經的錦衣玉食,如今看來,不過是一場幻夢。
張平百無聊賴地看著,隻當是看了場古代版的“豪門落魄記”。
他正準備收回目光,催促劉大壯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,眼角的餘光卻猛地定格在了囚犯隊伍的末尾。
一個熟悉的身影!
雖然她同樣穿著囚衣,發髻散亂,臉上也滿是汙垢,但那副即便落魄也難掩絕色的容顏,那股子從骨子裡透出的清冷與倔強,張平絕不會認錯!
正是那夜在護城河中,被自己救下,又從她手中“取”走殘缺地圖的囚服美人!
此刻的她,情況比那夜還要糟糕百倍。
她身上的囚衣,被大片大片的暗紅色血跡浸透,尤其的腹部和腿側,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。
每走一步,腳鐐拖在地上,都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,而她的人,則像一朵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嬌花,一瘸一拐,仿佛隨時都會倒下。
張平的心臟,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。
是她!怎麼會傷成這樣?
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他的腦海——地圖!是自己拿走了地圖,導致她任務失敗,才遭此酷刑?
一股驚濤駭浪在他心中翻湧。
但他並非悲天憫人的聖母。
這個女人身份神秘,身手不凡,卷入的必然是天大的漩渦。
自己如今不過是泥菩薩過江,自身難保,哪有資格去憐憫一個不知底細的女諜?
同情,是這個亂世裡最廉價、也最致命的東西。
幾乎是瞬間,張平便做出了決斷。
他不動聲色地側過身,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家人的視線,然後悄然後退一步,將自己大半個身子藏在了牛車後麵,徹底融入了圍觀的人群,仿佛隻是一個普通的路人。
他的臉上,再無半點波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