濃鬱的肉香混合著海帶的鮮味,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。
“丹丹,去看看你弟,飯好了。”
孫曉茹解下圍裙,擦了擦額角的汗。
許丹應了一聲,剛走到許哲房門口,就聽見母親又念叨起來。
“這雨下得這麼大,也不知道婉君那孩子什麼時候過來,叫小哲去接一下婉君吧,這麼大的雨,一個小姑娘家家的,路上不安全。”
許哲放下手中的書,年婉君因為上次輔導效果不錯,今天說好了晚飯後繼續。
但也不能光讓她打白工,孫曉茹今天燉了海帶排骨湯,就想叫她來吃。
他點點頭:“行,媽,我這就去。”
他拿起一把舊雨傘,推開門,一股夾雜著雨水的涼風撲麵而來。
雨勢極大,天地間白茫茫一片,路燈的光暈在雨幕中都顯得模糊不清。
筒子樓之間的過道積了不少水,許哲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隔壁年家所在的單元樓。
剛走到年婉君家門口,正準備抬手敲門,卻隱約聽到屋裡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說話聲,聲音尖細,帶著刻意的熱情。
許哲的動作頓住了,側耳細聽。
隻聽那女人嗓門頗大地吹噓著:“……哎喲,年大哥啊我跟你說,這男方條件是真不錯!”
“雖然以前年輕不懂事,失手殺了人,進去待了幾年,可人家現在改過自新,保證不會再犯渾了!再說了,誰還沒個過去啊?”
那媒婆接著又拔高了聲調:“我知道,你們家婉君是大學生,金貴!可這過日子,圖的不就是個安穩踏實嘛!”
“對方是胖了點,差不多……嗯,兩百斤出頭,可人家一米八的大個兒呢!那叫壯實,能扛事兒!不像有些小白臉,中看不中用!”
許哲的眉頭瞬間緊緊鎖了起來。
媒婆還在唾沫橫飛地繼續:“文化嘛,是差了點,大字不識幾個,可人家有錢啊!家裡開著兩個鋪麵,市口好得很!”
“那錢是嘩嘩地來!婉君嫁過去,那就是享福的太太!要我說啊,女孩子書讀再多,最後不還是得嫁人生孩子?找個有錢的,比什麼都強!”
“彩禮方麵,男方說了,絕對敞亮,五萬塊!外加冰箱空調等電器和三金,一樣不少!”
媒婆得意地聲音在雨裡格外明顯:“你說說這條件,在咱們這片兒,打著燈籠都難找啊!婉君要是點頭,這事兒就算成了!”
屋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些,但年家屋內的氣氛卻已凝重到快要滴出水來。
媒婆那尖細刻薄的聲音,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年家人的心上。
“……失手殺了人,進去待了幾年……兩百斤出頭……大字不識幾個……”
這些話語如同重錘,一下下敲擊著年大海緊繃的神經。
他堂堂七尺漢子,廠裡的硬骨頭,何時受過這等被人指著鼻子罵女兒的奇恥大辱!
要把他捧在手心怕摔了、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女兒,嫁給一個剛從牢裡出來的、肥頭大耳的文盲屠夫?
“你……你給我滾出去!”
年大海臉膛憋得紫紅,額角青筋暴跳,指著媒婆的手都在哆嗦。
他可以不待見許哲那小子,甚至恨不得扒了他的皮。
但那媒婆嘴裡吐出來的這些醃臢貨色,簡直是在往他年大海臉上潑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