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力力若有所思:“還是要看規則。”
沈善登微微向田力力抬手,示意他說的對。
“評審結果公布,老約翰的公司名落孫山。”
忽然,沈善登語氣變得急促,仿佛壓抑著憤怒。
“老約翰心頭如遭重錘,強壓著怒火撥通了兒子的電話。”
“‘小子,你竟這樣對你父親?難道連一點風聲都不能事先透給我?’”
“小約翰的聲音在電話那端清晰而平靜:‘爸爸,那是州政府工程,我是評審委員,一切都得按規矩來。您的方案不夠理想,僅此而已。我們之間是父子,可生意歸生意,這是兩回事。’”
話到此處,氣氛轉為詭異。
俞劍紅撇過頭,真怕笑出聲。
蔣誌強臉色拉了下來,他聽懂了沈善登的意思。
田力力繼續思考。
沈善登繼續講故事:“老約翰愕然半晌,最終隻能慢慢放下了電話,一腔怒火被一種陌生而冷硬的規則冰封了半截。”
“他獨自坐在寬大辦公桌後麵,窗外暮色漸沉,屋內未曾開燈,隻有煙頭在昏暗中明滅不定。”
“煙灰缸裡堆積的煙蒂如同他心中橫七豎八的困惑,原來兒子口中‘生意就是生意’這般硬冷無情,竟可以如此徹底地橫亙於骨肉至親之間。”
“但到了隔日,小約翰卻若無其事地提著老約翰最愛的橄欖球票登門了。”
“他說道:爸,今晚的比賽,一起去?位置絕佳。”
“他笑容溫和如常,仿佛昨日那通電話從未存在過。”
“而老約翰凝視著兒子遞過來的球票,再看著兒子坦然平靜的眼睛,心中翻騰著無聲的驚濤。”
“這個故事,是我朋友在美親身經曆,當時我聽到,心裡也掀起了無儘的波瀾。”
“為了規則,兒子可以忤逆爸爸,這在崇尚孝道的我們這裡,不可能發生!”
“我一直認為,我們國家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規則!”
“在大漂亮,堅冷如鐵的規則與溫熱的血緣,可以像涇渭分明的河水,撞得火星四濺之後,又能如此輕易地各自歸位,互不沾染。”
沈善登說著起身。
四十五度仰望天空,語氣變得狂熱起來。
“生意場上,規則高懸如冰冷的星鬥,真正冷硬的並非人情本身,而是對規則那近乎無情的信仰。”
“生意場上,小約翰並非不懂溫情,隻是他們選擇先將事情放在規則的天平上稱量清楚。”
“待公事鐵麵無私地落下句點,屬於人的溫度才重新複蘇,開始修複情誼的橋梁。”
“這看似割裂的轉換,背後是契約精神對一切模糊地帶的凜然劃界。”
“規則秩序裡,人情讓位;人情天地中,規則退場。”
說著。
沈善登突然舉起酒杯,裡麵空空如也,卻鄭重其事。
先對著俞劍紅道:“學生敬你,今日我不隻是你的學生,也是登峰影業的老總,周奇峰不隻是我的師弟,更是我的製片人,我必須支持他。”
無實物表演,一飲而儘。
然後再舉起酒杯,對著田力力道:“田主任,你是我的老師,我也上過你的課,你也是我在導演路上的前輩。”
“周奇峰師弟的話,有扣帽子的嫌疑,我不認可他的話,但我必須支持他。”
再舉起空杯,對著蔣誌強道:“蔣老板,我實話實說,我必須護著我的師弟,因為他是《督公》的製片人,如果他被打掉了,《督公》也失敗了。”
“我也直白的說,《督公》現在因為《色戒》的爭議,名聲大噪。我不可能在此退步,這對電影不利,對規則也不利。”
“同樣,你24小時的對我旗下製片人的轟炸,各種方式的施壓,我也不在乎。”
“因為......你想弄死我,我也想弄死你啊!”
“這就是規則的美妙!我們在其中瘋狂的撕咬,隻有強者才能活下去!市場規則的搏殺,誕生最強者!”
“生意就是生意!”
“今日我們打的昏天暗地,當我弄死了你,或者你弄死了我。來日,依然有的是時間再修複這情誼。”
蔣誌強心頭不由一寒,這他媽的是瘋的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