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九闕低笑了一聲,“哦?”
他微微側首,看向孟清歡,眼神銳利:“孟家事,自然由嶽父決斷。隻是嶽母嫁妝所屬,律法昭昭,乃內子應得之物,又何須勞煩嶽父大人?”
孟清歡張著嘴,像離了水的魚,半個字也吐不出來。臉頰上火辣辣的,比挨了幾巴掌還難受。
夠了。
傅九闕身形幾不可察地搖晃了一下。
眼前有些發黑。額角的汗瞬間就浸了出來。
他麵上卻紋絲不動,甚至極快地斂去了眼底的痛楚,抬手。
那隻骨節分明的手,懸在半空,伸向了旁邊的孟玉蟬。
“內子歸寧已畢,母親嫁妝交割之務,便煩勞孟夫人即刻安排府中清點造冊,一一備妥。此事處置停當,著人報予侯府即可。”
他將“孟夫人”三個字咬得格外清晰分明,與之前那聲“嶽母”所指向的程夫人,天壤之彆。
“侯府管事,自會登門,親自來取。”
最後那個“取”字,輕得幾乎沒有重量,卻帶著千鈞之力砸下,斷絕了曹氏最後一絲妄想——想拖延?想截留一點?想掉包充數?門都沒有!
孟玉蟬在他起身那一刻便霍然抬頭,目光瞬間捕捉到他極力維持平穩卻依舊蒼白如紙的側臉。
她知道,他在逞強!
孟玉蟬緊緊地抓住了傅九闕那隻冰涼的手掌。
傅九闕幾乎將全身支撐的重量都倚靠過來,指尖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,唯有緊緊抓住孟玉蟬的手,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。
孟玉蟬心下大震,麵上卻絲毫未顯。她挺直腰背,指節暗暗發力,將傅九闕手臂的重量儘可能分攤到自己身上。
傅九闕顯然怔了一瞬,隨即借著那一點支撐,穩住了搖晃的步履。
兩人誰也沒再去看身後孟府眾人的表情。
傅九闕寬大的袍袖拂過,帶起一陣細微的風。
他臉色似乎比方才更白了幾分,唯有唇色因高熱透著一抹不正常的嫣紅。
“今日叨擾,請嶽母留步。”他聲音淡得聽不出情緒,目光落在孟玉蟬身上,“夫人,我們回府。”
孟玉蟬點點頭,垂眸,快步跟上傅九闕的腳步。
行至門邊,屋外的驟風疾雨挾裹著濕冷的寒氣撲麵湧入。
傅九闕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,隨即抬步邁入了那片風雨。
“傘!”孟玉蟬立刻出聲,搶先從門外侍立的小廝手中拿過那柄寬大的青竹傘,手臂奮力向上舉高,嚴嚴實實地罩在傅九闕的頭頂上方。
狂風裹著雨絲抽打在油紙傘麵上,發出劈啪的聲響。
雨水順著傅九闕緊繃的下頜線滑落,他走得很快,背脊卻一如既往地挺得筆直。
可孟玉蟬知道,那隻緊握成拳負於身後的手,掌心的滾燙觸感,還殘留在她的指尖。
虞神醫。
她咬著唇,腥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。
一定要找到他!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