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將所有都賭注般押在了西邊那座名為“養誌齋”的院落裡。
那裡日夜燈火不熄。
隔著高高的院牆,似乎都能聽到裡麵挑燈夜讀的聲音。
侯府所有人,上至管家下至粗使仆役,路過那片安靜的院落時,都自覺地放輕腳步,唯恐驚擾了裡麵那位世子傅長安。
蘇氏站在東院庭中一棵高大的海棠樹下,目光灼灼,穿透重重屋脊,牢牢鎖住養誌齋的方向。
晚風吹過,卷起她華服衣角,她的眼神狂熱而孤注一擲。
“熬過去。長安,你一定給娘熬過去!等你來年一舉高中,金榜題名,堂堂正正躋身朝堂!”
蘇氏雙手在袖中死死地絞著絲帕,指節泛白,“那時……我們母子便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!”
夜風拂過養誌齋緊閉的窗戶縫隙,發出細微的嗚咽。
屋內燈火煌煌。
傅長安坐在堆滿了經義策論的書桌前,握筆的手卻控製不住地發著抖。
麵前的宣紙上,一滴墨汁從筆尖滴落,迅速暈開,汙了一大片剛剛寫好的文章。
他心煩意亂,盯著那團越來越大的墨漬,目光發直。
淩姨娘那張慘白的臉不斷在他眼前閃現。還有蘇氏那冰冷刺骨的眼神,蘇家表妹驚惶躲閃如同避瘟神的樣子……
“公子,夜深了,早些歇息吧?”貼身小廝端著一盅參湯,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,聲音放得極輕。
傅長安猛地將筆摜在桌上,發出“啪”的一聲脆響。
墨汁四濺,落在他的手背上,一片狼狽狼藉。
他將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臂彎裡,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,如同驚弓之鳥。
“滾!”
……
初升的日頭透過細密的鮫綃紗窗落在正房的青磚地麵上,光影斑駁晃動。
蘇氏倚在紫檀雕花榻的引枕上,正由著小丫鬟不輕不重地揉按額角。
幾夜沒睡安生,她眼下積著一層濃厚的青影,麵容也帶著一種憔悴。
黎嬤嬤垂手侍立一旁,待丫鬟按得告一段落,才上前一步,聲音放得極低:“夫人,老奴剛得了信兒。白鷺書院那頭,鬆了口風。”
蘇氏猛地睜開眼,眸中雖帶著血絲,卻瞬間凝聚起精光,直直刺向黎嬤嬤:“紫竹公子有準信了?”
“是。”黎嬤嬤點頭,語速平穩,“外麵打聽的回報,紫竹公子人在江南講學,行程已然定下。傳話說,約莫兩日後便會啟程回京,說是探望老山長,順道看看書院新進的苗子。隻是……”
她頓了頓,“外頭的人也說,這位脾氣古怪,行蹤不定,此番回來能停幾日,尚難預料,隻道或許隻在書院裡略作停留,未必有太多閒暇。”
“兩日?!”蘇氏的聲音陡然拔高,身體也支起一半,急切地追問,“消息可靠?”
“傳信的是府上安排在書院多年的眼線,素來穩妥,這消息應當不假。”黎嬤嬤謹慎作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