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才被鴻鈞一句話壓下的火氣,此刻煙消雲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好戲的極致舒爽。讓你出來攪局,讓你裝什麼天道代言人,這下好了,被一個巫族小姑娘問得下不來台了吧!
所有人都明白了。
後土此來,根本不是為了聽道!
她是來“論道”的,是來“問道”的,是代表整個巫族,向即將執掌洪荒的“天”,遞上他們的戰書!
雲台之上,鴻鈞周身的道韻,第一次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劇烈波動。
他的聖心,那顆古井無波,與天道共鳴的聖心,在這一刻,前所未有地動搖了!
是天道,還是鴻鈞?
他發現自己,竟然無法回答!
回答“是鴻鈞”?那他合的是什麼道?一個有私心的天道,如何讓眾生信服?如何讓在場三千弟子追隨?他將不再是至公無私的道祖,而是一個攫取了天道權柄的……竊賊。
回答“是天道”?那他鴻鈞億萬年的苦修,又是為了什麼?為了最終舍棄自我,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規則傀儡?若真是如此,那成聖的意義何在?在場求道的眾人,又該作何感想?他們求的,難道是一條通往自我毀滅的路?
這個問題,像一枚楔子,死死地釘在了他即將圓滿的道心之上。
他甚至不受控製地聯想到了那塊“被盤古加工過”的造化玉牒,一個可怕的念頭第一次在他心中萌生:以身合道,真的是唯一的,正確的路嗎?
這一絲懷疑,如同一道細微的裂痕,悄然出現在他堅不可摧的聖心之上。
在場的大能們,雖然無法窺探聖人的內心,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從雲台之上傳來的,令人窒息的壓抑。
良久。
久到仿佛過了一個元會。
鴻鈞終於再次開口。
他沒有回答後土的問題,隻是那雙蘊含了整個天道運轉的眸子,再次落在後土身上時,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半點讚許。
隻剩下無儘的冰冷與淡漠,像是高懸於九天之上的寒月,俯瞰著一隻不知死活的螻蟻。
“汝之道,不在玄門。”
平淡的七個字,不帶任何情緒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強行終結了這個話題。
言下之意,你的道與我不同,你的問題,我不屑回答,也沒有必要回答。
然而,所有人都聽出了那份外強中乾的驅逐之意。
聖人,被問住了。
包括三清在內的所有頂尖大能,都敏銳地察覺到,在道祖那平靜如水的外表之下,隱藏著一絲一閃而逝,卻冰冷徹骨的東西。
那是……殺意!
這個看似柔弱的巫族女子,動搖了聖人之心!
後土感受到了那股刺骨的寒意,但她麵色不改,平靜地對著雲台再次一禮,仿佛隻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隨即在無數複雜的目光中,緩緩坐回了那個普通的蒲團上。
劇本,完成。
但所有人都知道,梁子,結下了。
從這一刻起,後土,以及她身後的整個巫族,已經被這位天道代言人,清清楚楚地記在了他的小本本上。
紫霄宮內的氣氛,變得詭異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