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飯店,她打開三屜桌抽屜,拿出記事本,把夾在裡麵的一張照片取出來,這是二十年前大誌叔探親時,給她和樹傑、樹紅母子三人拍的一張合影照。
她特彆喜歡這張照片,走到哪帶到哪,每當她思念他們或受到委屈時,就拿出來看一看。
現在,她看著照片,想起兩個孩子很小的時候,為了不讓他們受委屈,經常背著他們下地乾活,特彆是冬天,她怕孩子凍著,就用棉被裹著孩子背在身後乾活。
她最喜歡回憶的是樹傑餓的時候使勁哭,當她給他喂奶時,很快就會眯著眼微笑著看她。
兩個孩子上學後,晚上點上煤油燈,她就坐在他們身旁陪著他們做作業,給他們納鞋底、補衣服。
如今他們都已長大成人了,可自己卻成了賣淫女,很快就要被趕出家門,這讓他們怎麼做人?想到這,她的視線模糊了,看著照片上的兩個孩子好像哭了,她連忙安慰道:“孩子,彆怕,媽是被冤枉的,我要不惜一切代價來證明我的清白,絕不讓你們受委屈。
她想到,明天玉強就要過來和她辦理離婚手續,她寧願死也不願這樣,覺得自己把一切都給了老陳家,生是老陳家的人,死是老陳家的鬼。
她拿著那張照片來到門外,整個大街就像死一般寂靜,她仰望著天空,淡淡的雲層裡偶爾有星星閃現,又迅速躲進雲中。她遙望著北方,又西南眺望著方,她想呼喊自己的兒女,可他們太遠,無法聽見。此刻的她,感到呼天天不應,喚地地不靈,她感到徹底絕望了。
她覺得自己的路已經走到儘頭了,從床底下拿出那瓶本來準備給菜園殺蟲的農藥,她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清白,不能讓兩個孩子因為她抬不起頭來。
她脫下衣服,將那張照片縫在上麵,然後,拿出一張紙,給樹傑和樹紅寫了一封信。
信寫好後,總覺得不滿意,她拿來一把菜刀,將手指拉開一個口子,在信上寫下“報仇”、“清白”四個血紅大字,然後,打開農藥瓶,對著照片,喊了一聲:“永彆了,我的兒,替媽報仇,媽是清白的,媽在另一個世界保佑你們平安……”
第二天早上,剛子開著拖拉機來送貨,玉強也跟車過來,準備和有翠辦理離婚手續。
到了飯店,門還關著,剛子敲了半天門,裡麵沒動靜,他對玉強說:“裡麵好像有股農藥味。”
玉強立即意識到有問題,兩人一起使勁,將門撞開,見有翠躺在地上,玉強用手摸了摸,發現身體已經僵硬,眼睛還睜著,身旁有一個敵敵畏農藥瓶,裡麵隻有很少的農藥,地上有些血跡和嘔吐物,她的上衣靠近心臟的部位縫著她和兩個孩子的合影照。
剛子流著淚跟玉強說:“舅媽好像喝農藥了。”
玉強眼眶也濕了,他用手將有翠的眼睛合上:“你怎麼會走這一步呢?”
“我們把舅媽抬到床上吧?”
“不行,已經去世了,不能上床。”
“那現在怎麼辦?”
“你把農藥瓶拿到後院埋了,跟誰都不能說你舅媽喝農藥的事,就說是突發心臟病去世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還有,千萬不能說她死在飯店,就說在後院發現她的屍體,明白嗎?”
“為什麼?”
“說她死在飯店,以後誰還來這吃飯?”
“明白了。”
“我去給你外婆打個電話,你把這地上清理乾淨,再去通知飯店幾個工作人員,飯店臨時停業,營業時間另行通知。”
“好的。”
玉強打完電話回來後,寫了“臨時停業”四個大字貼在飯店大門上,然後和剛子一起,將有翠的屍體拉回家,放在堂屋地上,下麵鋪了些稻草,上麵蓋了一個白床單。
村裡人都過來問長問短,彩雲隻能告訴大家,她是突發心臟病去世的。玉蘭得知後,立即趕過來,玉強把她拉到後院,告知她實情,玉蘭也覺得隻能這麼處理。
彩雲回來後,和玉強、玉蘭商量後,決定不通知樹傑和樹紅,當天下午到鎮上買了一口棺材,第二天一早就下葬了。
玉強問母親:“鎮上的飯店怎麼辦?”
“我來負責,麻個就開始營業。”
“那甲魚府怎麼辦?”
“我準備讓慶鳳協助我臨時負責。”
“慶鳳太年輕,能行嗎?”
“年輕人腦子活,反應快,和客人好溝通,她善於交際,見過世麵,有她的優勢,先讓她試一試再說。”
“可她也不懂甲魚烹飪技術”
“我已經培養了一個廚師,技術不錯,我很滿意。”
“是小吳吧?”
“沒錯,小夥子很聰明,也很能乾,我喜歡!”
“您是不是老糊塗了?怎麼能把這技術傳給外人呢?”
“你怎麼說話的?我沒老,也不糊塗,沒有我的調料包,他做不出這個味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