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半夜的雪又緊了些,簌簌落在樓道窗沿,積成薄薄一層白。
韓崢靠著宋清影家門板坐下,文件袋被他墊在腦後當枕頭,黑色大衣裹得再緊,寒氣還是順著褲腳往上鑽。
他沒喝酒,腦子異常清醒,清醒到能數清樓道裡聲控燈熄滅的間隔——七分二十秒。
每次燈滅,黑暗裡就隻剩下自己的呼吸聲,還有門外隱約傳來的、屬於她的動靜。
淩晨三點時,門內傳來輕微的響動,像是有人起夜。
韓崢猛地坐直,後背抵著門板,心臟在胸腔裡擂鼓。
他想說點什麼,哪怕隻是咳嗽一聲,可喉嚨像被凍住,發不出半點聲音。
直到那點動靜消失,他才緩緩靠回去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文件袋邊緣。
裡麵是宇寰的股權轉讓協議,附加條款裡用加粗字體寫著:宋清影女士享有公司優先選擇權,期限永久。
他以為這是最穩妥的方式,用她最需要的資源鋪路,讓她沒得選。
可現在坐在冰冷的樓道裡,才後知後覺地明白,宋清影要的從來不是這些。
雪停時天快亮了,樓道裡透進些微青灰色的光。
韓崢的眼皮越來越沉,意識模糊前,他好像又回到十七歲的操場,宋清影坐在香樟樹下看書,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她發梢,像撒了把金粉。
他想伸手碰一碰,卻猛地墜入黑暗。
宋清影是被窗簾縫隙漏進的晨光晃醒的。
生物鐘讓她準時睜眼,昨夜的疲憊還沉在四肢裡,頭隱隱作痛。
她坐起身,抓過手機看時間,六點四十。離公司打卡還有一個小時,足夠她慢慢收拾。
起身時,腳腕撞到床腳,那處被韓崢攥紅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。
她低頭揉了揉,目光落在空蕩蕩的手腕上——那隻翡翠手鐲,終究是還回去了。
走到玄關換鞋時,她習慣性地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麵。
這一眼,讓她的動作頓住了。
韓崢就坐在她家門外,背靠著門板,雙腿伸直,頭歪向一側,額前的碎發被凍成一縷一縷,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。他身上落了層薄雪,像裹了層霜,呼吸時的白氣很淡,顯然是凍了很久。
宋清影的心跳漏了一拍,指尖下意識攥緊了門把手。
她認識韓崢十年,從少年到成年,見過他意氣風發的樣子,見過他委屈撒嬌的樣子,卻從沒見過他這般狼狽。
像隻被遺棄的大型犬,固執地守在不屬於自己的地方。
記憶突然翻湧上來——大學時她發燒,他也是這樣守在宿舍樓下,手裡攥著退燒藥,等了整整一夜;她第一次試鏡失敗,他拉著她在街頭喝冰啤酒,說“大不了我養你”;甚至就在半年前,他還抱著她說“等這部戲殺青,我們就訂婚”。
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,鈍痛蔓延開來。
她深吸一口氣,指尖在門把手上懸了三秒,最終還是用力擰開了鎖。
“哢噠”一聲輕響,韓崢猛地驚醒。他抬頭時眼神還有些茫然,看清門口的人,瞬間清醒過來,掙紮著要起身,卻因為坐得太久,雙腿發麻,踉蹌了一下才站穩。
“清清……”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,嘴唇凍得發紫,“你醒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