薑瀚然看著蘇清,並不急著坐下,微笑打招呼,“真巧啊,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。”
這話本就說得很矛盾,既然是巧合,又怎麼會事先惦記著她會不會來。
同樣矛盾的不止是今天的見麵,還有一個月前長興突然與立卓敲定的訂單——長興集團旗下緙絲品供應商。
出口工藝品的公司在江城不止蘇清一家,但能拿得出上乘緙絲精品的,在江城立卓是排得上號的。
長興集團本就是追求品質的大企業,但藝術品有很多種,不一定非要人力成本高,交貨期又久的緙絲。
立卓多了這筆單子,必然是薑瀚然在當中撮合。
既然是找上門的生意,哪有不做的道理,即使甲方是她的前男友。
況且,蘇清對她的產品極有信心,反而認為並非是薑瀚然給了她們立卓一次機會,而她們立卓本就足夠資格來接這筆訂單,是立卓在給薑瀚然漲臉麵。
誰得了便宜,一目了然。
“薑經理應該聽過‘一寸緙絲一寸金’的說法。”蘇清起身,“緙絲藝人又叫苦憐,手中一把兩尖梭,素色生絲為經線,彩色熟絲為緯線,通經斷緯的獨特挖織技法是迄今機器都無法替代的純人工非遺手藝,真正的奢侈品。”
她微一頓,定定看向薑瀚然的眼睛,“希望薑經理是真心同我們立卓做生意,不要辜負了這些手藝人的心血,我們當然也不會讓你們失望的。”
蘇清說的都是場麵話,薑瀚然聽得出她的意思。
“蘇清。”他喊得落落大方,“我知道我們之間都已經過去了,我沒什麼惡意,隻是覺得之前是我虧欠了你。”
以蘇清對薑瀚然的了解,他的這番話不像是假話,她淺笑笑,“合作上的對接以後找宋榮,薑經理沒什麼其他的事我先走了。”
蘇清轉身,薑瀚然又說,“作為曾經的朋友,還是想提醒你一句。”
他盯著蘇清的背影,“感情上彆做傻事!”
七個字極重又緩。
蘇清腳步一滯,瞬間反應過來他為什麼這麼說,回道,“薑經理管得還挺多。”
薑瀚然追上一步,“你仔細想想,他能圖你什麼?圖你現在年輕?圖你比他有錢?以他的條件,找什麼樣的人沒有?你這麼聰明的人,彆在這種事上犯傻!”
蘇清沉眉,走向薑瀚然,“我確實沒蕭謝年輕,也確實沒他有錢,但也沒有你說的,一文不值!”
薑瀚然一怔,似被殺了個回馬槍,慌張地解釋,“我…不是這個意思!”
蘇清眸底似笑非笑,“既然你覺得對我有虧欠。”
說話間她又近了兩步,正當薑瀚然以為對方要把話說完,突然眼前一陣寒風,隨後是響亮的掌摑,臉頰上火辣辣的痛。
蘇清:“這一巴掌,你我兩不相欠了,我的事也不用薑經理再費心。”
冰冷的語氣藏了針,徹底一筆劃過陳年的舊賬。
一個打人的和一個被打的都表現得異常平靜,而遠處吧台邊看戲的兩位就沒這麼淡定了。
陳妍扶了扶鏡框,問宋榮,“你老大下手都不帶情緒的啊?正常情節下不是應該先激烈爭吵一番,情緒飽和的時候再來一巴掌助助興的嗎?怎麼那位小姐說動手就動手,把她對手都給整懵了…”
不過宋榮來不及回答她了,見情況不對,跑向蘇清。
宋榮剛跑到一半,蘇清就沒事人似的走了過來,簡單交代了幾句後獨自進了電梯。
直教陳妍盯著她離開的背影看了很久,隻覺得這位真絲襯衫小姐是個狠人啊。
……
英國的四月雨意綿綿,清晨的湖麵攏了一層水霧,似綿延的白煙在山穀裡堪堪舒展。
謝家湖畔莊園的後山有一處墓園,近處,年代最新的墓碑上刻著謝菲的名字,前麵安安靜靜躺著一支還未開始凋萎的白玫瑰,花瓣沾染了水珠,許是昨夜的雨,許是今晨的露。
總之,有人比蕭謝先來了這裡。
蕭謝輕輕放下一束康乃馨,眸光晦暗地掃過白玫瑰。
人活著的時候什麼都不做,如今死了,卻年年都記得她的忌日。
蕭宏峰啊,真是可笑。
蔣氏企業最終沒能完成股份收購,蕭宏英難得聰明地沒有選擇金融杠杆,而是歸還了謝家的酒莊從而及時止損。
而真正買下蕭謝手裡股權的是與蔣氏聯姻的王家。
為了緩解一路下跌的股價,蔣氏不得不做小伏低地求王家真聯姻,聘禮是低價出讓蔣氏手裡的部分蕭恒股份。
如今王家成了蕭恒僅次於蕭宏峰的第二大股東。
回過神來的蔣氏才意識到,算計他們的敵人不隻是站在眼前的,還有藏在身後的。
王家的野心被蕭謝投喂得越來越大,像一隻不甘心蟄伏在沼澤裡的鱷魚,急著與岸上的領主一較高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