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的母親徹底崩潰,她猛地站起身,失控地尖叫起來,“從來都沒有!沒有哥哥!你聽見沒有!”
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小閻承吞沒,他嚇壞了,放聲大哭了起來。
“媽媽……”
小閻承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一邊伸手,想抹掉媽媽臉上同樣洶湧而出的淚水,“我錯了……媽媽我錯了……我以後不說了……再也不說了……”
哭了好一會,母親像是才被他的哀求驚醒,她猛地彎下腰,一把將他死死地摟緊懷裡,力道很大,箍得小閻承骨頭生疼,幾乎喘不上氣。
母親的臉深深埋進他幼小的肩窩裡,滾燙的淚水濡濕了他的衣領,她肩膀劇烈地聳動,發出陣陣壓抑的嗚咽聲。
小閻承吸著鼻子,淚眼模糊地看向哥哥。
哥哥依舊站在那,陽光穿過他的身體,在地上投不出任何影子,他不再盯著媽媽,而是低垂著眼,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。
哥哥……為什麼看起來……比媽媽還要傷心?
那天夜裡,父親的低吼從書房裡傳出,在無儘的走廊中回蕩。
“夠了!”
父親聲音冰冷入骨,帶著滿滿厭棄,“他一個孩子能看見什麼鬼神,我看是你心裡有鬼,聽風就是雨,把孩子的胡話當了真!”
“不是胡話!佑信,承承他真的……”
母親急切地想分辯。
“閉嘴!”
父親反手就是一巴掌,他身體前傾,整個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,“就算是真的,這種事,是能往外說的嗎?閻家的臉麵不要了?將來繼承人的名聲不要了?你想讓外麵的人戳著我的脊梁骨,說天盛的太子爺是個招邪引祟的怪胎嗎!?”
母親匍匐在地,麵露驚恐。
父親緊盯著她,說出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刀子鋒利地戳進她心臟裡,“管好你的嘴,再讓我聽見你跟孩子說這些,或者私下找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惹麻煩……”
他頓了頓,未儘的話比說出口的更具威脅,“閻承需要的,是好醫生,好老師,好身體,不是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!聽懂了嗎?”
母親死死咬著嘴唇,身體微微發抖,聽話地點了點頭。
父親收回目光,重新靠回椅背,仿佛剛才隻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瑣事。
隔壁房間,小閻承蜷縮在大床的角落裡,默默抽泣。
這時,一絲熟悉的陰冷靠近,哥哥無聲地坐在旁邊,他看著他,眼神複雜。
最終,哥哥冰涼的手輕輕覆上他手背,熟悉的氣息將他包圍,隔絕了所有的不安,他在極度的疲憊中沉沉睡去。
直到八歲那年的深秋。
一個雲遊的僧人出現在莊園外,他麵容清臒,穿著洗得發白的灰布僧衣,看起來風塵仆仆。
錢管家本欲給些齋飯,將其驅趕,可僧人腳底生根,紋絲不動。
那僧人雙目微闔,單手作禮:“阿彌陀佛,貧僧行腳至此,觀此宅氣息牽引,是與小施主有一段塵緣未了。”
他聲音不高,卻能穿透深宅,落入聞訊趕來的母親耳中。
母親聽聞,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,不顧儀態地奔至門廳,僧人並未入內,隻遠遠地站在門外,周身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光暈,隔絕了這世間所有的紛擾與喧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