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放得不多,但切成段的鹹魚還是被煎得微微泛黃,配上色子那麼大的蘿卜塊,看著就讓人有食欲。
二老太太說話一向慢悠悠的,“做了就自己吃,往我這送什麼?”
“這些年我跟繼剛的衣裳和鞋,您也沒少幫著做啊。要不就我那針線活,我們都得光著。”
嚴雪長了張線條柔和的臉,一笑起來眼睛彎彎的,特彆討人喜歡,小嘴巴也會說話。二老太太那張過早蒼老的臉上眼見著有了笑意,“瞎說啥呢?”
又低聲問:“你大伯娘剛往你那邊去了吧?”
“就知道瞞不過您。”嚴雪並不覺得意外。
二老太太也沒有要拐彎抹角的意思,“這幾天你不在家,你大伯娘那個嫁在垛崮村的遠房妹子來過兩趟。”
都不用再多說,嚴雪就懂了。
垛崮,顧名思義,垛起來的石頭。
那邊可是十裡八鄉有名的貧困村,土地薄,地裡不出息,山上的石頭也不成才,年年都完不成國家給定的任務。彆說外地姑娘不願意嫁,本村姑娘都跑光了,全村不到一百戶人家,就有三十多個光棍。
如果是因為窮,願意讓她把弟弟帶上,的確說得過去。
沒想到二老太太又看了嚴繼剛一眼,明顯還有話說。
嚴雪立馬捂上了弟弟的耳朵。
二老太太聲音壓得更低,“她說那戶人家我知道,家裡一共五個兒子。前些年老大說了媳婦,三天回門,就再沒從娘家回來。”
才過了三天就不過了,是男方打老婆還是……
嚴雪剛在腦子裡轉過,就聽二老太太若有所指道:“有人看到他們家老二後背全是血道道。”
老大結婚,老二後背全是血道道……
這嚴雪都忍不住要抽氣了,難怪不讓嚴繼剛聽,“她們給我介紹的不會就是這個老大吧?”
“那倒沒有,他們給你介紹的是老三。前些年沒的吃,老大跟人去島上趕海,回來的時候船沉了。”
這個事在當地很出名,嚴雪那時候年紀還小,依然有所耳聞。聽說是回來的時候船漏水,開船的讓把桶裡的東西倒倒,船上人餓怕了,沒一個舍得,最後二十多個人全淹死了,最多的一家沒了倆。
可就算不是老大,老三也很危險好嗎?
總不能拿自己的下半輩子賭人家隻對嫂子感興趣吧?
聽說這位老二至今還沒有結婚,下麵還有兩個剛剛成年的弟弟……
回去的路上,嚴繼剛一直拿眼瞧嚴雪,一副想問又不知道能不能問的樣子。
嚴雪上輩子沒少在網上吃瓜,依舊覺得很炸裂,一時沒顧上理會。直到吃飯時嚴繼剛仍然心不在焉的,她才組織了下語言,問弟弟:“你想不想要四個姐夫?”
“四個?”嚴繼剛差點噎著,反應過來立馬搖頭。
“我也不想,所以咱們還是另想辦法吧。”
於是等白秀珍算著日子,過來問嚴雪準備得怎麼樣了,嚴雪再一次找了借口拖延時間。
白秀珍有些不悅,回去把這事和嚴大伯嚴鬆山說了,“當自己是啥千金大小姐呢,給她介紹個對象還拿三拿四的。”
嚴鬆山眉頭也皺了起來,“她不會是知道了吧?”
這白秀珍倒是不擔心,“她能知道個啥?誰閒著沒事跟個十幾歲的小妮子說這些?再說那都是沒影的事,外麵瞎傳的。”
話是這麼說沒錯,可嚴鬆山始終覺得不放心。
自從柏山沒了,嚴雪那妮子就總給他一種不太對的感覺,具體哪裡不對,他又說不出來。
“還是得再加一層保險。”嚴鬆山眉頭始終沒有舒展,“那妮子不是還欠著生產隊的錢嗎?不行你跟他們家說說,讓他們先給還了。”
有了債務關係,這個對象相不相,嫁不嫁,可就由不得她了。
“讓他們還?那他們之前跟我說的……”白秀珍欲言又止。
他們錢夠不夠,關他們什麼事?
嚴鬆山瞥了妻子一眼,“實在不行就算了,又不是非他們不可。”
並不是很執著促成這件事的樣子,甚至轉移話題說起了彆的,“繼祖跟他那個對象,處了得有小半年了吧?”
提到大兒子,白秀珍又掛起臉,“可不是,這要不是咱家沒地方,年底就能把婚結了。”
嚴家院子小,孩子又多,根本騰不出地方給兒子結婚,還得想法子另蓋,又麻煩又費錢。
何況他們又不止這一個兒子,後麵還有三個等著呢,都花完了老二老三怎麼辦?
這麼一想,白秀珍更想快點把嚴雪那姐弟倆弄走了,“我還是去跟他們家說說,既然要娶媳婦,也不差這點錢。”包了圍巾往外麵走。
剛出正屋,迎麵就看到一個小毛驢噠噠噠停在了院門外。
驢上的人白秀珍認識,是嚴雪她媽的親堂姑,就嫁在十裡地外的單家村。當初嚴雪她媽嫁到嚴家,就是她介紹的。
不過這人雖然隻比嚴雪她媽大十歲,卻是裹了小腳的,走遠路並不方便,平時都是人往她那邊去,很少見她往嚴家這邊來。
正納悶,小腳老太已經從驢上下來,還笑眯眯和她打了個招呼。
“她大娘也在家啊?正好,我給小雪介紹了個對象,你也幫著參謀參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