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回總算成功出了門,祁放手插在大衣口袋裡,垂眸看了眼身旁的年輕姑娘,“你還上山了?”
剛從室內出來,身上還熏著暖和氣,嚴雪圍巾並沒有拉嚴,露出白皙小巧的鼻尖,“跟著劉爺爺和春彩去了趟,還是春彩拉我去的,給我講了好多東西,還幫我弄了棉烏拉、氈襪和腿綁。”
她毫不吝嗇在祁放麵前誇劉家人的好,但劉家人待人的確是熱情,能做到這種程度卻絕不是隻出於熱情。
祁放目光落在她那雙彎彎的笑眼上,“你和春彩處得不錯。”
“可能是陪她去賣過東西,有點革命感情吧。”想到小姑娘第一次見她那不高興樣兒,嚴雪笑容更盛。
今天出了太陽,冬日的陽光雖然不熾烈,撒在人身上,還是給那濃密如小扇子似的睫毛打下兩片陰影。
終於感覺有點冷了,她拉了拉圍巾,整張小臉立即縮進了包裹中。看得出來不僅不見任何狼狽,甚至比初見時更加從容。
也是,什麼吃不了苦,什麼跟其他人沒法相處,全是他基於過去那點印象的主觀推斷。
事實上她這幾天不僅過得如魚得水,還弄到了自己來林場後的第一桶金……
祁放撇了下眼,再轉回,依舊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。
還好前方就是岔路口,一邊通往招待所,一邊通往食堂。他抬眸看了看,“先吃飯。”
大隊人馬回歸,食堂的夥食果然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,每天都有的白菜燉土豆裡麵都能看到肉了。
兩人吃過飯,回到招待所,祁放剛進入房間,一直在後麵抻頭盯著的服務員就跟過來,打開了房門上的小窗,“這個不能關,也不能擋著。”
顯然是防著兩人在裡麵乾點什麼,這還是白天,晚上早查祁放的介紹信趕人了。
以前這男女關係抓得還真嚴啊……
嚴雪上輩子窮的時候什麼旅店沒住過,聽著生命大和諧入睡是常有的事,聞言麵不改色,倒是祁放多看了她一眼。
嚴雪裝沒看到,拎起服務員重新打滿的暖水瓶涮了個杯子,“喝熱水嗎?”
“可以。”祁放摘了帽子,露出剛剛打理過的短發,靠坐在了炕沿的另一邊。
頭發剪短後,他五官的優越被完全凸顯出來,眉高而眼深,鼻挺而唇薄。就是少了頭發的遮擋,眉眼間那股冷淡也愈發清晰,甚至隱約透出股萬事不感興趣的懶怠,衝散了那雙桃花眼本該具有的多情。
他食指摩挲了下杯沿,開口,聲音也是淡淡的,“我目前在采伐隊做鋸手助手,每個月工資42塊7,有15斤的糧票補貼。”
糧票補貼是除每個月27斤的供應外,單位額外給的,有輕重體力之分,一個月15斤完全是重體力勞動。
他目光落在嚴雪臉上,“除此之外,單位每年還給分一車柴火。”
這也是林業局的福利之一,和農村甚至和當地其他企業比起來,待遇絕對算好的,不然也不能被戲稱為“林大頭”。
但要是和燕京比,不僅辛苦,薪資待遇也沒有多高,更絕算不上體麵。嚴家已經在那場動亂中保全了自身,其實完全沒必要和他綁在一起,度過那注定無望的下半生,除非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。
祁放不是很想探究,既然她要留,他也不攔著,乾脆把底都跟她交代清楚。
嚴雪也果然不是他記憶中那個嬌氣的小姑娘了,聽到這些眉都沒有皺一下,還露出思索,“那你每個月得給我25塊生活費,我目前還沒有工作。”
“可以,”祁放答應得痛快,“我每個月給你30。”
看這樣子還挺大方,難怪人都沒見到就先給了一百塊彩禮。
嚴雪覺得這算是個不錯的開始,提出之前就想好的另一個條件,“現在我沒有工作,家務可以全包,你在家什麼都不做也行。但如果我找到工作,或者有了其他收入,能同等負擔起家庭支出,我要求家務平攤。”
這倒是符合她受過良好教育的出身,就是不知道她在這裡能找到什麼合適的工作。
祁放漫不經心想著,那邊嚴雪已經睇過來一眼,看似玩笑實則認真,“你不會不同意我找工作吧?”
“沒有,那是你自己的事。”祁放對彆人的事向來沒興趣,隻問:“還有嗎?”
還有就是遠在關外的繼剛,但現在還不是時候。
嚴雪掩下眸,彎唇笑了笑,“暫時就這些,不過我隨時保留追加的權利。”
這讓祁放目光在她臉上停了片刻,似是探究,又似乎什麼都沒有,“那就儘快,我年後還得上山,三四月雪化才能下來。”
“那正好跟春彩說清楚,省的她總跟我推薦她哥哥。”嚴雪笑道。
她覺得祁放這人冷歸冷,但比想象中好說話多了。她提什麼條件他都答應,自己卻一個都沒提。
沒想到不過是句玩笑,一直神色淡淡的男人卻突然一滯,“你說劉衛國?”
祁放這才記起來,當初彆人猜嚴雪是他妹子,他好像默認了。劉衛國問他嚴雪有沒有對象,他也隨口說了個“沒”……
剛思及此,走廊裡就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。
沒多久,劉春彩興奮的小臉出現在了房門的小窗上,“嚴雪姐我把我哥帶過來了,咱們去鑿冰窟窿釣魚啊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