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板路被夜露浸得發滑,褚玄陵裹了裹外衣往夜市方向走。
他本想回客院調息,可那縷陰寒之氣像根細針,紮得後頸直發涼——這鬼氣不似尋常孤魂野鬼,倒像有活物在刻意吞吐怨氣。
走到夜市入口時,他不動聲色摸出袖中銅錢。
那是老道士用五帝錢熔鑄的,遇邪則暖,此刻卻冰得硌手。
指尖在掌心快速掐動,三指並攏時突然頓住——卦象裡陽氣像被刀割似的斷成幾截,陰煞氣卻凝而不散,分明是有東西在吸人陽壽。
"先生!"
一道女聲從身後傳來,褚玄陵轉身便見個穿保安製服的姑娘小跑過來。
她右肩彆著對講機,帽簷壓得低,卻掩不住眼底的青黑:"我是巡邏的林小月,看您像懂行的..."話沒說完先往四周掃了眼,壓低聲音道,"最近三天,東南角連續三個攤主失蹤。
監控拍到他們半夜收攤,可出了鏡頭就跟人間蒸發似的,手機信號也斷在那片——您說,會不會..."
"會不會是邪祟?"褚玄陵接得自然,餘光瞥見她攥著對講機的手在抖。
林小月猛點頭,喉結動了動:"我值夜班時聽見過...類似指甲刮鐵皮的動靜,從燒烤攤後麵的巷子裡傳來的。"她指了指東南角,那裡掛著"老王燒烤"的招牌,煤爐的紅光映得人影扭曲。
"我正好餓了。"褚玄陵笑了笑,"去嘗嘗那家燒烤。"
林小月張了張嘴,最終隻說了句"我在附近巡邏",便轉身往另一側走去,腳步卻比來時更急——顯然是怕跟得太緊惹人懷疑。
燒烤攤前支著帆布篷,煤爐裡的炭燒得劈啪響。
穿花圍裙的老板正翻烤著羊肉串,見褚玄陵過來,立刻堆起笑:"小夥子,嘗嘗我的秘製烤串?
這調料可是傳了三代的。"
"來二十串。"褚玄陵應著,接過老板遞來的第一串。
肉香混著孜然味鑽進鼻腔,他卻皺起眉——那股腥氣不對,不是新鮮羊肉的血味,倒像泡在陰水裡發爛的腐肉,混著點鐵鏽般的甜膩。
"多撒點辣椒?"老板伸手去夠調料罐,轉身時後頸的皮膚突然泛起不自然的褶皺,像有什麼東西在皮下蠕動。
褚玄陵垂眸抿了口冰水,指尖在桌下掐出法訣。"破妄眼·初級"激活的瞬間,眼前景象驟然扭曲——那老板的臉皮像被剝了層皮,露出底下暗褐色的節肢,每一節都覆著細密的絨毛,尾端還沾著半乾的血漬;背後黑霧翻湧,隱約能看見幾個半透明的人影被裹在霧裡,正拚命抓撓著黑霧的邊緣。
"叮——"係統提示音炸響在識海,"【偵測到大量陰氣波動,宿主當前等級3級,可嘗試驅逐】【目標:赤須子(六階妖類·蜈蚣精)】【任務觸發:驅逐赤須子,獎勵經驗值2000,功德點500】"
六階?
褚玄陵喉結動了動。
他之前對付過的最厲害的是三階厲鬼,六階妖類...但係統沒提示危險,說明有把握。
他低頭咬了口烤串,腐肉的腥在嘴裡炸開,卻麵不改色道:"老板,這肉有點老。"
"火候的事,我再烤兩串賠你。"老板轉身時,節肢在圍裙下擦過桌麵,留下一道黏液。
褚玄陵盯著那道泛著青的痕跡,突然想起林小月說的"手機信號斷"——蜈蚣精屬陰,陰煞濃鬱的地方,電子設備最容易出問題。
"對了,"他狀似隨意道,"最近見著其他攤主沒?
賣炒粉的老張,賣糖水的阿婆?"
老板的手頓在炭爐上,節肢末端的鉤子差點紮進羊肉裡:"老張回老家了,阿婆...阿婆說身體不好,歇業了。"他抬頭時,眼睛變成了豎瞳,卻又立刻恢複成普通人的模樣,"小夥子問這個做什麼?"
"沒什麼,"褚玄陵笑了笑,"看您生意好,想找他們搭個伴。"他起身付賬,袖中七張黃符紙被掌心的汗浸得發潮——這是今早用朱砂混牛眼淚畫的鎮魂符,本打算對付普通邪祟,現在正好派上用場。
夜市的燈籠還在搖晃,剛才熄滅的那盞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,紅光裡,褚玄陵往七個方向各掃了眼:路燈杆下、垃圾桶旁、燒烤攤的桌腳、巷口的消防栓...七處風水眼,正好布個七星釘魂陣。
他摸出手機假裝拍照,指尖在每個位置輕點——符紙得在子時三刻前埋下,那是陰煞最盛的時候。
等赤須子再吸陽氣,陣眼就會鎖死它的妖丹,到時候...
"慢走啊!"老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帶著股黏膩的甜。
褚玄陵沒回頭,隻把七張符紙分彆塞進袖扣、鞋底、領口的暗袋裡。
月光落在他臉上,照得眼底的冷光一閃而過:"這夜市,怕是得換個主人了。"
夜風卷起一片枯葉,擦過"老王燒烤"的招牌。
招牌後麵的巷子裡,傳來指甲刮鐵皮的聲響,比林小月描述的更尖、更急——像是有什麼東西,正拚命想從黑暗裡鑽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