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於胡世德這種出賣家國的敗類,劉傑心頭的殺意幾乎要溢出來——他前身最恨的便是這類背叛民族的叛徒,如今換了他執掌這具身軀,這筆賬自然也得一並清算,絕不可能讓此人逍遙法外。
“頭兒,剛仔細點過數了。”張大力粗糲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,麵色凝重地壓低聲音,“整個村子眼下就剩下十二口人活著,大半是娘們和娃子,沒一個能扛事的。”
劉傑眉頭瞬間擰成個疙瘩,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槍杆。他望著遠處殘垣斷壁間飄起的幾縷青煙,心裡犯了難:這些婦孺該往哪安置?他們這隊人正趕著去執行九死一生的任務,簡直是在刀尖上舔血,帶著一群老弱病殘,彆說潛入綏安城,恐怕走不出這片山林就得被大戎兵發現。
“帶我去看看。”他沉聲道,腳下已經邁開步子。
張大力趕緊在前頭引路,穿過幾間燒得隻剩骨架的土房,來到一間還算完整的木屋前。剛推開門,就見七八名婦女擠在牆角,懷裡摟著四五個縮成一團的孩子,一個個眼神裡滿是驚恐,像受驚的兔子般望著突然闖入的劉傑等人。她們的衣裳都被撕扯得破爛不堪,臉上還留著未乾的淚痕,顯然剛經曆過非人的折磨——能在這場屠村慘禍裡活下來,多半是因為那些大戎兵對她們心存齷齪念想,才暫時留了口氣。
“諸位鄉親,莫怕。”劉傑放緩了語氣,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,他能清晰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恐懼,“我們是北關軍,不是那些畜生不如的大戎兵,到了我們這兒,你們算是安全了。”
張大力在一旁幫腔:“還不快謝過劉把總!要不是他下令救下你們,剛才那幾個漏網的大戎兵,早把你們禍害了!”
眾婦孺這才反應過來,紛紛掙紮著要下跪,哽咽著道謝:“謝大老爺救命!謝大老爺……”
“快起來,快起來。”劉傑趕緊上前扶住最前麵的老大娘,又衝張大力揚了揚下巴,“去把咱們帶的牛肉乾和水拿些來,給她們分了。”
等婦孺們捧著食物狼吞虎咽時,劉傑才沉聲問道:“諸位鄉親,不瞞你們說,我們還有要緊任務在身,沒法久留。你們自己打算怎麼辦?是想繼續留在村裡,還是往南去避難?”
這話一出,屋裡的抽泣聲頓時大了起來。幾個年輕些的媳婦捂著臉哭,老大娘抱著懷裡的娃直抹淚:“家都沒了,留這兒也是等死啊……可南下又能去哪?親戚早跑散了,到了外頭也是舉目無親……”真是進退兩難,左右都是絕路。
就在這時,一個瘦小的身影從灶台後麵鑽了出來。那是個十二三歲的男孩,身上的粗布褂子打滿補丁,褲腳短了一截,露出的腳踝凍得通紅,腳上的草鞋破了個大洞,腳趾頭全露在外麵。他渾身黑乎乎的,像是剛從炭堆裡滾過,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,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倔強——剛才大戎兵搜查時,他正是躲在灶膛的灰燼裡,才僥幸逃過一劫。
“大人!”男孩往前邁了兩步,聲音帶著變聲期的沙啞,卻異常堅定,“我想跟著你們!我要學武功,為我爹娘報仇!”他叫孟嘎子,小臉臟得看不清模樣,但那雙眼睛裡的恨意,讓劉傑心頭一震。
“你個小娃娃家,報什麼仇。”劉傑忍不住笑了笑,伸手想拍他的頭,卻發現這孩子比自己膝蓋高不了多少,“有我們這些當叔叔的在,還輪不到你上戰場。”
聽到這話,孟嘎子的肩膀垮了下去,小手緊緊抓著衣角,指節都泛白了,卻又突然抬起頭,像是想起了什麼,急聲道:“我知道你們要去綏安城!我知道一條小路,能繞開綏安的守軍!”
“嗯?”劉傑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,目光陡然變得淩厲,掃向張大力和旁邊幾個弟兄。
張大力一臉尷尬地撓著後腦勺,嘿嘿乾笑兩聲:“剛才……剛才我跟弟兄們合計去綏安的路線,沒想到這娃耳朵這麼尖……”
劉傑這才收回目光,俯身從腰間的乾糧袋裡掏出一根油紙包著的牛肉乾,遞向嘎子:“那你說說,那條小路是怎麼回事?”
嘎子卻沒接牛肉乾,隻是“噗通”一聲跪了下來,額頭抵著地麵:“求求您,收下我吧!我能吃苦,砍柴挑水什麼都能乾!隻要您肯帶我,我就把那條路指給你們!”
“起來說話。”劉傑把牛肉乾塞進他手裡,“先說路的事。”
嘎子這才攥著牛肉乾站起來,小聲解釋:“我爹以前常去北關那邊販山貨,我從小就跟著他鑽林子,走得多了就發現,綏安城西的山林裡有條獵人踩出來的小道,能直接繞到城根下,比官道近一半路,守軍輕易不會去那邊巡邏。”
“是這樣……”劉傑捏著下巴,來回踱了幾步。這消息若是真的,能省不少事,可萬一有詐……他沉吟片刻,還是決定派人去探探,“什長,你帶兩個人去趟那條路,摸摸情況。”
“得嘞!”趙德珠嗓門洪亮,扭頭就喊,“謝特,王德發,跟老子走!”
“我跟你們去!”嘎子立刻喊道,“那條路岔口多,我熟,不會走岔!”
劉傑猶豫了一下,點頭道:“也好。什長,你們多加小心,若遇著危險,彆硬拚,立刻回來。”他又轉向張大力,“大力,你帶幾個身手好的弟兄,護送這些鄉親去安平關。”
張大力眼珠子瞪得溜圓:“啊?頭兒,安平關離這兒可有幾百裡地呢!這一路全是大戎兵的關卡,咋走啊?”
“我知道難。”劉傑歎了口氣,兩手一攤,“可除此之外,還有彆的法子嗎?總不能把她們扔在這兒自生自滅,咱北關軍做不出這種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