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太子李軒攜太子妃蕭凝霜回將軍府省親的消息,如一陣和煦的春風,吹遍了京城上層圈子。
在那些盯著東宮的眼睛裡,這無疑是一個強烈的政治信號。
太子在朝堂上主動放權,表現得像個閒散王爺,轉頭卻與他最大的軍事倚仗——大將軍府,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親密。這一退一進,虛實結合,讓許多自作聰明的人,一時竟看不懂他的路數。
馬車轔轔,駛過朱雀大街。
李軒掀開車簾一角,看著外麵繁華的街景,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身旁的蕭凝霜,今日換下了一身戎裝,穿著一套素色的襦裙,清麗的麵容在明媚的陽光下,少了幾分平日的鋒銳,多了幾分柔和。
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,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。
“在想什麼?”李軒的聲音很輕。
蕭凝霜回過神,搖了搖頭,卻沒有看他,目光依舊投向窗外。“沒什麼,隻是許久未見母親,有些……想念。”
李軒沒有戳破她那點小心思。她必然是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,才會提出回家。
他伸手,輕輕覆在她微涼的手背上,沒有說話。
蕭凝霜身子微微一僵,卻沒有抽回手。他的手掌溫暖而乾燥,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將軍府門前,蕭夫人早已等候多時。見到女兒和太子一同前來,這位保養得宜的貴婦人臉上笑開了花,眼中卻難掩對女兒的疼惜與擔憂。
“凝霜清瘦了些,”蕭夫人拉著女兒的手,細細端詳,“殿下,我們家凝霜性子冷,不懂得照顧人,您可要多擔待。”
“嶽母大人言重了。”李軒拱手行禮,姿態謙和,笑容溫煦,“凝霜蕙質蘭心,將東宮打理得井井有條,是兒臣的福氣。倒是兒臣,近日忙於學業,疏於陪伴,心中有愧。”
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,既抬高了蕭凝霜,又全了禮數,讓蕭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家宴之上,氣氛融洽。
李軒絕口不提朝堂之事,隻與蕭夫人聊些家常,談吐風趣幽默,時不時引得蕭夫人和蕭凝霜莞爾。
看著女兒臉上那許久未見的、發自內心的淺笑,蕭夫人心中對這位太子女婿的最後一絲疑慮,也煙消雲散。
午後,蕭凝霜陪著母親在後院說話,李軒則獨自一人在書房品茶。
不多時,王富貴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門口。
“殿下,都安排好了。”
李軒呷了一口茶,眼皮都未抬。“戶部那邊,今天是誰當值?”
“回殿下,是戶部侍郎周明。此人……是三皇子的人。”王富貴的聲音壓得很低。
“很好。”李軒放下茶杯,站起身來,原本閒適慵懶的氣質倏然一變,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。“更衣,去戶部。”
王富貴一愣,滿臉不解:“殿下,您現在去戶部,這……於理不合啊。您已經不管事了。”
“誰說本宮是去管事?”李軒理了理衣袖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,“本宮是去學習的。父皇讓本宮潛心向學,這戶部乃國家錢糧中樞,本宮去查閱些資料,為太子太傅解惑,難道不應該嗎?”
王富貴恍然大悟,臉上頓時露出敬佩的神色。殿下這哪裡是去學習,分明是去敲山震虎!
一個時辰後,本該在東宮“閉門思過”的太子殿下,在一眾官員驚愕的目光中,施施然地走進了戶部衙門。
他今日穿得極為樸素,一身青色常服,沒帶任何侍衛,隻跟了個老管家王富貴,手上還拿著一本《治國策論》,像個來請教學問的晚輩,臉上掛著和煦到讓人無法拒絕的笑容。
戶部侍郎周明正在堂中處理公務,聽聞太子駕到,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。他急忙迎了出去,臉上堆著假笑,心裡卻在打鼓。這位太子爺前幾天剛在朝堂上自斷臂膀,今天怎麼突然跑到他這一畝三分地來了?
“下官周明,參見太子殿下!不知殿下大駕光臨,有失遠迎,恕罪恕罪!”周明躬身行禮,姿態放得極低。
“周大人不必多禮。”李軒虛扶一把,笑得人畜無害,“本宮今日是來學習的。太傅布置了課業,讓本宮研究一下我大周的漕運和邊軍糧餉供給。本宮想來想去,這滿朝文武,誰能比戶部的諸位大人更精通此道呢?所以特來請教。”
周明一聽“邊軍糧餉”四個字,眼皮就是一跳,心中暗道不妙。三爺的計劃才剛開始,這位怎麼就聞著味兒找上門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