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室內死寂如墓。
深藍色寒玉床上,那具剛剛經曆非人折磨、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軀體,此刻竟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止。狂亂的痙攣止歇了,噴湧的汙血凝固在慘白的唇角,連那粗重破敗的喘息聲,都微弱得幾乎被石壁凝結水珠的滴落聲淹沒。
唯有皮膚下,那青黑色的冰紋與金紅色的火痕,如同兩條被強行禁錮的惡龍,在極寒的玉麵下無聲地絞纏、搏殺!每一次光芒的明滅交替,都牽動著石室內每一道緊繃的神經。
雲夙站在床邊,指尖那幾根閃爍著不同幽芒的細針,依舊懸停著,紋絲未動。他那雙古井無波的寒潭深眸,此刻卻掀起了驚濤駭浪!震驚、難以置信、以及一種發現曠世奇珍般的極致狂熱,在那冰封的眼底激烈翻湧!他死死盯著我皮膚下那短暫平衡的異象,仿佛要將這違背常理的瞬間刻入骨髓。
沈硯、蕭徹、謝玉麟,三人如同被無形的冰針釘在原地,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。沈硯眼底的算計被強烈的驚疑取代,蕭徹緊鎖的眉頭下是濃重的忌憚,謝玉麟搖扇的手徹底僵住,桃花眼中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玩味,隻剩下冰冷的凝重和一絲…難以察覺的貪婪。
那顆滴落在寒玉床麵、凍結的暗紅冰珠,中心那縷頑強閃爍的金紅光芒,是這片死寂冰原上唯一的活火。
**就是現在!**
意識在無邊的痛苦廢墟中掙紮浮起,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喘息之隙!體內,凶兵戾氣因我純粹的、玉石俱焚的恨意引導,暫時壓製了毀滅本能,正與牽機引的冰寒毒核進行著慘烈而短暫的角力!但這平衡脆弱如紙,稍縱即逝!
活下去!改寫這被踐踏的命運!撕碎這囚籠!向這些豺狼百倍索償!
這刻骨的執念,如同淬煉靈魂的業火,在瀕死的灰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!它不再是絕望的嘶吼,而是化為一種冰冷、清晰、帶著血腥味的指令,狠狠貫入那混亂暴戾的凶兵意誌!
**吞!給我吞了它!撕碎那毒核!化為我的力量!**
嗡——!
緊握在右手的烏沉匕首,猛地發出一聲低沉如遠古凶獸蘇醒般的嗡鳴!鞘身上那猙獰的異獸圖騰,仿佛活了過來,線條在幽暗的光線下扭曲蠕動!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灼熱、更加凶戾、卻奇異地帶上一絲“服從”意味的暖流,如同被喚醒的岩漿,咆哮著衝破寒玉極致陰寒的封鎖,順著臂骨血脈,狠狠撞向心脈深處那團盤踞的冰寒毒核!
**轟!**
無聲的爆炸在靈魂深處炸響!比之前更猛烈、更純粹的劇痛如同億萬鋼針貫穿全身!牽機引的核心毒素被這狂暴的衝擊狠狠撕開一道裂口!一股精純卻冰冷刺骨的毒源之力,如同潰堤的洪流,瞬間被那凶戾的暖流裹挾、吞噬!
“呃——!”喉嚨裡擠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,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一震!皮膚下,金紅色的火痕驟然暴漲,瞬間壓過了青黑色的冰紋,如同熔岩衝破地殼!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、帶著毀滅氣息的力量感,竟奇異地從骨髓深處滋生,雖然伴隨著更深的痛苦,卻讓那瀕臨崩潰的意誌,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,獲得了一絲喘息!
這突如其來的變化,讓石室內死寂的空氣再次凝固!
雲夙眼中的狂熱幾乎化為實質!他捏著細針的手指微微顫抖,似乎想立刻落下,捕捉這稍縱即逝的“馴服”瞬間!
沈硯瞳孔驟縮,失聲驚呼:“她…她在引導那力量?!”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。
蕭徹猛地踏前一步,鷹眸如電,死死鎖定我皮膚下暴漲的金紅火痕,喉結滾動,帶著鐵血統帥對絕對力量的原始渴望:“好霸道的凶兵!”
而謝玉麟——
他那雙一直鎖定在我緊握匕首的右手上的桃花眼,在火痕暴漲、凶兵嗡鳴的刹那,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極快、極冷、如同毒蛇鎖定獵物致命弱點的精芒!
就在雲夙指尖細針即將落下的瞬間!就在沈硯和蕭徹心神被那暴漲力量吸引的刹那!
謝玉麟動了!
快!快得如同鬼魅!他搖扇的左手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姿態,右手卻如同閃電般從寬大的絳紫袍袖中探出!指間,赫然夾著一枚細如牛毛、通體晶瑩剔透、如同冰棱凝結而成的三寸長針!
針尖,閃爍著一點幽藍近黑的詭異寒芒!帶著一股陰毒、刁鑽、直刺靈魂的寒意!
目標,並非我的要害!而是——我緊握匕首的右手手腕!那赤金纏絲鐲下,牽機引盤踞最深、也是此刻凶兵戾氣與牽機毒核激烈交鋒的核心節點!
“嫂夫人,凶兵噬主,可非兒戲!讓小弟助你…冷靜一下!”謝玉麟的聲音依舊帶著慣常的輕佻笑意,卻比九幽寒風更刺骨!
話音未落,那枚冰棱般的毒針,已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幽藍寒線,撕裂空氣,無聲無息地,直刺我手腕脈門!
陰毒!刁鑽!時機把握得妙到毫巔!正是我全力引導凶兵吞噬毒核、意誌與力量集中於一點、對自身防禦最為薄弱的致命時刻!他並非要殺我,而是要打斷這危險的“馴服”進程,重創我引導凶兵的關鍵節點,讓我徹底失去對這柄凶兵的控製權!甚至,讓那凶兵戾氣因受創而徹底暴走,反噬其主!
“謝玉麟!你敢!”沈硯的厲喝和蕭徹的怒吼幾乎同時炸響!
但,晚了!
那幽藍寒線,已至腕前三寸!陰冷的銳氣,如同毒蛇的獠牙,刺得皮膚生寒!死亡的陰影,混合著功虧一簣的巨大恐懼,瞬間攫住心臟!
**不——!**
靈魂在尖嘯!剛剛抓住的一絲力量感,在這陰毒偷襲麵前顯得如此脆弱!體內那被引導的凶兵戾氣,似乎也感應到了這來自外部的致命威脅,發出一聲無聲的憤怒咆哮,吞噬毒核的進程瞬間被打斷,毀滅的本能再次抬頭,竟隱隱有反衝心脈、徹底失控的跡象!
就在那冰棱毒針即將刺入皮膚的千鈞一發之際!
一直如同雕塑般靜立在陰影裡的雲夙,動了!
他的動作,沒有謝玉麟的鬼魅迅疾,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、近乎預判般的精準!他並未試圖阻擋那快如閃電的毒針,而是——在毒針射出、謝玉麟氣機牽引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間——他那隻一直垂在身側、被毒血腐蝕的手,猛地抬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