選,還是不選?
理智在告訴他這太瘋狂了!
為了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,為了那點可笑的、在亂世裡一文不值的道德感,去燃燒自己寶貴的生命?
不值!
但那對母子蜷縮死去的畫麵,燒紅的烙鐵一般,在他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滾。
選最優解?搶走那半塊餅,活下去?
他會變成一頭隻知道吃的野獸,一個活在悔恨和噩夢裡的行屍走肉。
那樣的活著,和死了,有什麼區彆!
江源的胸膛劇烈起伏,眼中布滿了血絲。
他穿越到這個該死的時代,不是為了變成自己最鄙視的畜生!
“嗬……”
他忽然笑了,笑得瘋,笑得狠。
去他媽的理智!
去他媽的最優解!
老子讀過書!老子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!
有些東西,比命,更重要!
“我確認!”
江源對著腦海中的星圖,發出了穿越以來,最用力,也最堅定的咆哮!
“給我推演!”
【指令確認。】
【“逆勢推演”啟動,消耗壽命:一個月。】
【算力扣除中……】
一瞬間,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魂,猛地向外一扯!
一種骨髓都被抽空的虛弱,決堤的洪水,瞬間衝垮了他身體的每一寸!
心臟先是死寂一瞬,隨即瘋了一樣擂動起來,幾乎要撞碎胸骨。
眼前發黑,天旋地轉。
【扣除完畢。】
【推演……開始!】
下一秒,難以計量的龐大信息流,決堤天河,轟然砸進他的腦海!
一幅完整的莊園輿圖!
哪裡牆根最薄,哪裡藏著暗門,哪裡是流寇的哨點,哪裡堆著柴火……所有細節,三維立體,清晰得嚇人!
接著,是七個流寇的底細!
領頭的獨眼龍,李大疤,以前是官軍的夥夫,疑心重,手黑,骨子裡卻怕鬼神!
長麻子的王二,手上有人命,老家一個寡婦,被他逼得跳了井!
最年輕的瘦猴,膽子最小,一有動靜第一個就想溜!
他們的作息規律,他們的巡邏路線,他們的心理弱點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化作最精準的情報,分毫不差!
最後,是一套狠到極致的作戰方案!
環環相扣!攻心為上!
如何用竹筒和地勢,造出鬼哭狼嚎!
如何利用潮濕的朽木和一種名為“鬼見愁”的毒菌,製造出能讓人產生幻覺的濃煙!
如何利用油脂和白磷粉,在黑夜中點燃幽幽的“鬼火”!
整套方案,不需要他與流寇有任何身體接觸,隻憑攻心之術,便可將這七個亡命徒徹底嚇潰!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江源大口喘著氣,渾身冷汗跟水洗過一樣。
他扶著一截斷牆,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。
一個月壽命的代價,換來了這套天衣無縫的“劇本”。
值了!
他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,視線無意中落到旁邊一窪黑臭的積水上。
水麵倒映出一張臉。
蒼白,憔悴,眼窩深陷。
最讓他心臟驟停的,是那張臉的鬢角處,一撮頭發,不知何時,已經變得如霜似雪!
銀絲!
江源的手僵在了半空。
這就是……代價嗎?
他才二十五歲啊!
一股巨大的恐懼和悲涼湧上心頭,但他旋即又將這股情緒死死壓了下去。
沒工夫悲春傷秋了。
“劇本”到手,該去找“演員”了。
他強撐著站直身體,按照腦海中地圖的指引,踉踉蹌蹌地向南邊的山林走去。
走了一炷香的工夫,他總算在一棵快死的槐樹下,看見了那對母子。
和推演畫麵裡一模一樣。
年輕的母親麵色蠟黃,嘴唇乾裂,懷裡緊緊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,像是抱著全世界最後的珍寶。
母子倆都瘦得脫了相,眼神空洞,仿佛生命之火隨時都會熄滅。
聽到腳步聲,那婦人像一隻受驚的兔子,猛地抬起頭,眼中充滿了警惕和絕望。
她下意識地將孩子抱得更緊,另一隻手,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。
那裡,藏著她們最後的口糧。
江源停下腳步,沒有再靠近。
他知道,此刻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,都可能徹底擊潰這個女人最後的心理防線。
他沒有像推演中那樣撲上去搶奪。
而是彎下腰,從路邊一叢不起眼的草窠裡,摘下幾顆紫紅色的、指甲蓋大小的野果。
這是“天命”的知識庫裡,標注為無毒可食用的“蛇莓”。
他將野果在自己破爛的衣角上擦了擦,然後慢慢伸出手,攤開掌心。
“彆怕。”
“我沒有惡意。這個,能吃。”
婦人愣住了。
她死死盯著江源掌心的那幾顆野果,又看了看江源那張雖然憔悴但並無凶光的臉,眼中滿是疑惑和不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