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狗蛋,你來。”
一個瘦得跟猴兒似的少年,從人群裡怯生生地挪了出來,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。
“啊?先……先生,叫我?”
“讓他去?這不是鬨著玩兒嗎?”
“那新犁看著就不牢靠,這小子彆再把腰給閃了!”
在一片哄笑和嘀咕聲中,少年狗蛋緊張得手心冒汗,哆哆嗦嗦地握住了曲轅犁的把手。
入手,竟然出奇的輕!
他學著江源教過的樣子,把犁盤角度調好,輕輕一抖韁繩。
“駕……”
那聲音,細得跟蚊子哼哼似的。
下一秒!
所有人都失聲了!
那造型古怪的曲轅犁,犁鏵“噗嗤”一聲,沒費半點勁兒,就深深地紮進了堅實的土地!
老牛甚至都沒怎麼發力,就邁開了步子,穩穩當當地往前走。
嘩啦——!
一道黑色的泥浪,被整個從地底掀了起來,朝著旁邊翻滾!
深!
厚!
鬆軟!
少年狗蛋幾乎沒用什麼力氣,隻是輕鬆地扶著犁杆,就能控製方向,轉彎掉頭,輕巧得不像話!
泥土特有的芬芳,撲麵而來!
這效率……是剛才的五倍?不!十倍都不止!
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,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個拳頭,死死地盯著那道不斷向前翻湧的黑色土浪!
這……這哪是耕地!
這是神仙下凡!
“贏了!!”
不知是誰,用儘全身力氣嘶吼了一嗓子!
人群像是炸開的油鍋,雷鳴般的歡呼和呐喊聲衝天而起!
“天爺啊!神物!這是真正的神物啊!”
“太快了!還省力氣!”
老木匠張頭瘋了一樣衝了上去,一把推開還在發蒙的狗蛋,也顧不上滿身的泥土。
他伸出顫抖的雙手,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那光滑的犁身,那神情,比撫摸自家婆娘還親!
兩行渾濁的老淚,從他溝壑縱橫的臉上奔湧而出!
“噗通”一聲!
他竟當著所有人的麵,直挺挺地朝著江源的方向跪了下去,一個響頭重重地磕在泥地裡!
“老朽有眼不識泰山!老朽該死啊!”
“先生……先生真乃神人也!!”
這一跪,把所有工匠心裡最後那點兒手藝人的驕傲,砸得粉碎。
他們再看向江源時,眼神裡隻剩下一種東西——狂熱!
郭嘉瞅準時機,站了出來,高聲念動手裡的名冊。
“工部,張頭!獎勵工分一百!”
“李四!獎勵工分八十!”
……
一個個名字被念到,一個個參與製造的工匠,當場領到了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報酬!
他們瘋了似的衝到兌換處,在無數雙羨慕到滴血的眼睛注視下,換走了一包包雪白的精鹽,還有滋滋冒油的大塊烤肉!
工分的好處,就這麼粗暴、這麼直接地,烙進了每個人的骨頭縫裡!
郭嘉站在高處,目睹著這一切,心頭翻江倒海。
他終於懂了!
徹底懂了老師的布局!
如果說,那神乎其技的精鹽,是刺向天下諸侯的一柄“矛”!
那這能讓天下再無饑民的曲轅犁,這能把所有人都擰成一股繩的工分製,就是守護這片基業的一麵“盾”!
一矛一盾,一攻一守!
稷下學宮的根基,成了!
老師……您這腦子裡,到底還藏著多少經天緯地的東西!
就在整個臥龍崗都沉浸在狂喜中時。
一名負責外圍警戒的衛部流民,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,臉上血色儘失!
“先生!郭祭酒!”
“不好了!”
他淒厲的叫喊,讓沸騰的場麵瞬間凍結。
“莊子外麵……外麵來了一隊官兵!”
“為首的,自稱荊州名士蒯越!說是奉了南陽太守劉表的將令,前來拜見先生!”
蒯越!
劉表!
這兩個名字,仿佛兩座大山,轟然壓在了所有人的心頭!
這地界上真正的主人,終於把他的目光,投了過來!